第二镜头第二条路
长安城的西海其实并不是海,而是一条河。而世人一直称之为的西海,事实上是因为景色像大海海平面的缘故。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远方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风吹过来,掠过河面,泛起层层涟漪。对比白日里长安城的大体温度来讲,夜晚河边的温度才更让人感到舒适。
站在河面上的男人盯着彩光潋滟的河面,蓦地笑了一声。他弯下腰,在自己脚边捡起一颗不大圆润光滑的小石子,拿在手里揣摩半天,只听扑通一声,那石子被抛入水中,不见踪影。
男人周身与黑暗融为一体,明明太阳早已消失,他却还戴着一副压在鼻梁上沉重的墨镜,半张脸藏匿于口罩下方,或许觉得自身还不够隐蔽,他还将防晒衣的帽子套在了自己头上,成为黑暗的一份子。
而穿成奇装异服的还不仅他一个人。
站在他後方的男人同他装扮一样,只是才二十七八的年纪便驮着背,每个步子迈的很艰难,腿脚十分不利索,整个人显得邋遢颓废至极。
跛脚的男人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来,在距离墨镜男几步的位置上停下,伸出手极力的去拉男人的衣袖,声音跟风声一样颤抖不稳:“我浑身都是这个味道……好难闻…能不能回去洗个澡…再弄这些。”边说,他边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一大兜不名物。
墨镜男闻言冷笑一声,无情甩开跛脚男的脏手,口气犀利冷漠:“你身为一个医生,这个味道不是常能闻到吗,装什麽。”
跛脚男的视线从黑兜子里装的东西上移开,他撇过脸,没憋住干呕了两声,面色苍白淡如纸,“你真的……放过我吧,你,收手吧。”
“收手?”墨镜男捣鼓着东西的手一顿,仿佛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半天乐得直不起腰来,搞得跛脚男满头雾水。
笑到一半,男人忽然停下来,随即毫无征兆的大力扯过跛脚男的衣领,双目在黑夜里闪烁出凶狠的光芒,在这个寂静四下无他人的地方喧嚣着自己的情绪:“收手这个词是给从未淌过浑水的人用的,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与其在这讲这些废话,你他妈还是先想想怎麽处理这一兜子垃圾吧!”
跛脚男被他吓了一跳,後背迅速地冒出了冷汗,上衣黏糊糊的贴着脊背,叫他无从喘息。
“另外,”男人淡漠的瞪了眼满脸惊恐的跛脚男,语调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我分给你的钱不够多吗,让你这麽想逃离沼泽,还是说……你想让你爹妈到了阴曹地府依旧看不起你?”
亲生父母的冷眼相待永远是刺伤跛脚男心里的那根刺。话说到这里,男人也不再说什麽了,同墨镜男一样弯下腰,手上不停的收拾东西。
墨镜男在口罩的掩盖下嗤笑了声。
他在鼓鼓囊囊的黑袋子里面随意翻了几下,每翻一下,身上难闻的血腥味就加重一分。
似乎是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墨镜男勾唇一笑,在勉强能散发出点光亮的一盏路灯下,提起了那东西。他手里提着的东西被光着麽一照,愈发阴森吓人,而他自己的手掌手背全沾染上了刺眼的红色。
他手里提着的并不是什麽垃圾,而是一个血肉模糊丶缺鼻子少眼丶面目全非的人头!
……
“李烛明,起床了。”沈怀霄俯下身,指尖轻轻拨开李烛明的额前碎发,嗓音温柔缱绻,他低下头在李烛明嘴角边落下一个早安吻。
李烛明这人没什麽起床气,但总是要赖床个那麽几分钟,在温暖的被窝里面裹紧被子,辗转反侧上一圈两圈,然後等到了手机里设置的最後一个闹钟响起,他才会慢吞吞的起床下地洗漱。
沈怀霄就恰恰相反,许是因为职业上的大相径庭,他从没有赖床的习惯,并且还有一套自我的生物钟,到了哪个点不需要闹钟提醒,自己自动就睁眼醒了。
变成了鬼这习惯也没改掉。
李烛明翻了个身,从被窝里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数字二,话里满是困倦:“再睡两分钟。”
沈怀霄果然没再吵李烛明。他坐在床沿边,长臂一把捞过李烛明放在中间的手机,轻车熟路的解开密码,将李烛明前一晚设置的n个闹钟依依取消掉。
自己都在这了,还需要哪门子闹钟。沈怀霄心道。
闹钟这个烦人的家夥是关掉了,但沈怀霄耐不住自己的小心思。盯着李烛明的睡颜看了三秒钟都不到,就忍不住顺着他的眉眼一路蜻蜓点水的亲下来,每一个动作都格外的轻,生怕吵醒了昨晚连着做了三台手术的人。
最後一个吻落下,沈怀霄垂眼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还是透明洁白的,和来的时候一样,仍旧是个单薄飘荡的灵魂。
他又看看熟睡的李烛明,在内心痛恨自己只是个鬼。
“沈怀霄。”李烛明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沈怀霄的内心戏戛然而止,一帧一帧的擡起脑袋,还以为是自己吵醒了李烛明,慌忙道:“怎麽醒了,不再睡会了?”
李烛明扯了扯被子,眼睛炯炯的盯着沈怀霄看,看得沈怀霄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麽,到嘴边的检讨话语愣是被李烛明接下来说的话和所作所为给堵了回去,“你一直盯着我,我睡不着。”
话音落下,李烛明忽然撑起上半身,在沈怀霄还未反应过来的两秒内,手掌覆上他的後颈,摁着人的脖颈拉到自己面前来,随後他的唇瓣碰上了沈怀霄的左脸。
始作俑者惹完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回被子里,还把脸挡上了。
沈怀霄懵逼的用手背挨了下李烛明刚吻过的脸,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觉得这半边脸竟有些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