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当他眯起眼睛看清朝自己打招呼的人是谁的那一秒,还愣了一瞬,随後快速的扬起嘴角,摆出个笑脸朝那人走去。
“好久不见。”季康笑着搭上李烛明的肩膀。
季康是李烛明在之前高中的一个同学,他对于这人始终保持着半生不熟的态度,听起来薄情寡义,但确实如此。今天这位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到来,李烛明难免惊讶。
“好久不见。”李烛明道,“怎麽这麽突然?”
季康不自然的摸摸脑袋,在这清一色穿着校服的校园里显得格格不入,“今天是来和你道个别的。”
道别?
李烛明努力的将这个词和季康联系起来。
“你,怎麽了?”
“没什麽大碍,别担心。”季康笑笑,“就是去京城看病,大概不会回来了。”
李烛明知道他的病,很难痊愈,只能到京城那种医疗先进的大城市的医院里去治疗。
“祝你顺利。”李烛明不知该说些什麽。
季康被太阳晒得眼底泛了红,“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七中怎麽样,你还能跟得上吗?”
李烛明跟他聊了几句跟七中有关的话题,最後俩高中生又扯回了学习这个如影随形的话题上。
季康听着他讲的那些,颇为感慨的拍拍李烛明的肩,插科打诨道:“我是没什麽机会学习了,以前最讨厌的事情,现在连做都做不到了。李烛明,你好好学啊,到时候可以把录取通知书烧给我看看。”
李烛明成功被逗笑了,只是嘴角刚扬起,上课铃就不合时宜的打响了。
“行了。”季康已经在与他告别了,“我走了,後会有期——”
下节是老于的课,李烛明一步不停的快速跑上楼,踩着第二次铃声响起的小尾巴,坐回了位置上。
老于讲课有个习惯,上课前十分钟什麽题也不讲,顶着个大肚腩来回溜达着,跟学生们说些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讲的太过绘声绘色,引得班里笑声不断,始终紧绷着的氛围也因为这一刻慢慢的松懈下来。
笑声停止,回归正题,老于清清嗓子开始漫长枯燥的讲课。
李烛明一早上看了太多密密麻麻的文字,刚上课才几分钟,他太阳xue便隐隐作痛,让人无法思考眼前的任何问题。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老毛病犯了。
从小就是这样,离开一个熟悉的地方过久,或者大脑神经总是用力绷成一根线,反正种种原因,都会导致他头痛欲裂,可这一次的疼痛比以往都要剧烈。
後脑勺的疼痛一路蔓延到了李烛明的脖颈,眼前的所有印刷体的字全部变成一滩墨水,耳边还有嗡嗡作响讨人厌的风声。李烛明再也撑不住了,在老于下来看学生们题目完成情况时和他申请了趴一会桌子的资格。
老于同意了,让他不舒服就回宿舍。沈怀霄馀光里看见,李烛明轻微的摇了摇头,搭在後颈的那只手不断的扯着自己的头发,似乎这样就可以缓解痛苦。
可是,用痛苦的方式对付痛苦,只会适得其反。
沈怀霄扔下笔,一只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睛,一只手绕到椅子後面,提着书包提袋,将掩埋在“废墟”里的书包解救了出来。
常年在包里放着止痛药是沈怀霄的习惯。
小时候,母亲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一年没有几回假期,可能好不容易放那麽几天,还不幸运的赶上了生理期。
沈怀霄见过母亲痛经到吐的模样,虚弱无力,一天也说不了几个字,那时候小小的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母亲快点好起来。
长大一点後,沈怀霄了解到这种疼痛可以喝止痛药缓解,从那以後,他身上常年带着一板药片。
後来,母亲死于意外,止痛药落了灰。沈怀霄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用到,但经年累计下来的习惯,不会轻易改变。
沈怀霄垂下眸子,指腹抹掉药盒上薄薄的一层灰尘,确认没过期後,递了出去。
李烛明的眼睛闭上又睁开,反复几次,在眩晕里看清了沈怀霄递来的药。
他没力气道谢,接过来,挤了几颗药片放掌心上,仰头顺水咽下。
李烛明的侧脸很漂亮,线条优秀,不锋利,带着些特殊的柔和,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光照上去,自己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的小绒毛,脸颊被太阳照的微微发红,颧骨上的那颗痣尤其更甚。
沈怀霄又一次控制不住目光。
他看得入神,直到李烛明忽的睁开了眼。
视线交汇,沈怀霄震惊丶慌忙的移开,欲盖弥彰。好在李烛明因为疼痛刚缓解,并没有感知到。
“刚才来看你的是你以前学校的朋友吗?”沈怀霄掩盖的咳嗽几声。
李烛明捏着眉心,“嗯,可惜太仓促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沈怀霄没有说话。
老于在黑板上激情的写解题过程,最後习惯性的在末尾点上一个擦都擦不掉的点,沈怀霄才开口:“那天给你讲的题你懂了麽?”
李烛明笑笑,趁着老于转身的片刻,把自己的练习册挪到了他和沈怀霄之间,给他看自己举一反三的解答步骤,“问晚了。”
沈怀霄还未来得及看题,还未来得及说些什麽,李烛明礼貌又疏远的笑了下,声音飘忽不定,像他本身一样。
“谢谢你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