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以为,那是爱。哪怕是扭曲的丶施舍的丶带着掌控欲的爱。
他也曾以为,自己在那段关系里,至少是一个有名有姓的“林溪”。
直到这一刻,他才像一个迟钝的傻子,被人当衆揭开了谜底。
他连一个卑微的情人都不算。
他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承载着另一个人对母亲病态思念的丶活生生的丶会呼吸的“替身”。
一面用来映照死人轮廓的丶蒙尘的镜子。
这比强取豪夺更伤人,比被当作金丝雀更屈辱。
这是从根本上,对他这个人的存在,进行了最彻底的丶最残忍的否定。
他所有的痛苦丶卑微丶挣扎丶爱慕,以及後来凭着血肉之躯拼杀出来的荣耀……在“替身”这两个字面前,都成了一个荒唐丶可悲丶不值一提的笑话。
一声极轻的丶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气音,溢出了他的唇角。
那笑容,比哭泣更让人心碎。
他将手机递还给顾言深,动作平静得可怕。
“原来,是这样。”他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我终于知道,我当年……错得有多离谱了。”
他不是在恨沈倦。
到了这一刻,他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觉得无尽的荒谬和恶心。
他是在嘲笑自己。嘲笑那个曾经以为用顺从和卑微就能换来一点点真心的丶愚蠢的林溪。
顾言深看着他那双瞬间枯萎下去的眼睛,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发不出声音。他想说点什麽,想说“你的才华是真的”,想说“这与你无关”。
但所有安慰的语言,在这样赤裸裸的丶对人格的谋杀面前,都显得那麽苍白无力。
林溪没有再看任何人。
他转过身,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向那片刚刚还给予他力量的大海。
他的背影,在夕阳的馀晖里,被拉得很长。
孤单,笔直,却像一件即将碎裂的丶布满裂纹的瓷器。
他刚刚用自己的血肉,从那个名为“沈倦”的泥潭里爬出来,洗干净了身上的污泥,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开始。
现在,他却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那片污泥里,一个模糊的倒影。
京市。盛世华影。
特助张弛几乎是撞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脸上血色尽失。
“沈总!出大事了!”
沈倦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黄昏。他今天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麽事情要发生。
他缓缓回头,看到了张弛手中平板上那惊心动魄的标题。
他的瞳孔,在看清那两张并列的照片时,猛地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一股冰冷的丶仿佛能冻结血液的恐惧,从他的脚底,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轰——”的一声,他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