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不敢再问,发动了车子。黑色的豪车,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见证了林溪新生的海滩。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小镇的公路上,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
沈倦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睡着了,又仿佛只是在无尽的黑暗里沉沦。
过了许久,久到周扬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沈倦忽然问了一句。
“周扬……”他的声音依旧很轻,“我是不是……做错了?”
周扬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
他跟了沈倦这麽多年,为他处理过无数棘手的丶甚至是肮脏的事情。他见过沈倦的暴怒,见过他的冷漠,见过他的势在必得,却唯独没有见过他像此刻这样,用一种近乎迷茫的丶不确定的语气,来审视自己。
这一刻,这个无所不能的“神”,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属于“人”的脆弱。
周扬斟酌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沈总,您只是……太在乎林先生了。可能……用的方式,不太对。”
这是他能说出口的,最委婉的实话。
方式不太对?
沈倦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何止是不对。
是错,是大错特错。
他以为自己是在爱,其实是在毁灭。他以为自己给予的是全世界,其实只是一个华丽的牢笼。他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可悲的丶一无所有的人。
林溪说得对,他的出现,是骚扰。
他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冲到他面前,除了像一个小丑一样祈求怜悯,还能做什麽?
而林溪,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
“订机票。”沈倦终于睁开了眼,那双空洞的眸子,看向了窗外飞速後退的风景。
“现在?”周扬有些意外。
“嗯。”沈倦的声音里,没有半分迟疑,“回京市。”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他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在这短短的两天里,被那个叫林溪的人,亲手击得粉碎。
他需要离开。
不是放弃,而是像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兽,必须先退回自己的巢xue,独自舔舐伤口,在最深的痛苦中,想明白……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那只已经飞向太阳的鸟,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