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飞走了
苏蔓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沈倦用傲慢和暴怒包裹的脓疮,将里面那份病态的丶腐烂的内核,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沈倦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猛地挥开苏蔓的手,眼神阴鸷地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不识擡举的下属。
苏蔓却不以为意地笑了,她拢了拢自己波浪般的长发,姿态优雅地在评委席上坐下,红唇勾起一抹既美艳又危险的弧度:“怎麽会轮不到我管呢?未婚夫先生。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在这里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演员大动肝火,失态成这样,传出去,丢的是我们两个人的脸”。
她顿了顿,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沈倦那张乌云密布的脸,继续用最温柔的语调,说着最诛心的话:“为了找回你的‘宠物’,专门立项一部投资上亿的电影,把整个圈子搅得天翻地覆。沈倦,你什麽时候做过这麽亏本的买卖?你不是最讨厌别人用感情来要挟利益吗?现在怎麽自己玩起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了?”
“一个不听话的东西,需要一点教训,仅此而已”,沈倦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还在试图用那套掌控者的逻辑,来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尊严。
“教训?”苏蔓像是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她毫不掩饰地轻笑出声,“沈倦,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那个叫‘林溪’的人,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死在金羽奖那个晚上,死在你宣布我们订婚的那一刻”。
她站起身,踱步到沈倦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怜悯:“你刚才看到的,不是你的‘林溪’。他叫‘飞鸟’,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林树’。我的人查过了,一张全新的丶干干净净的身份,跟过去没有半分牵扯。法律意义上,你认识的那个‘林溪’,已经不存在了”。
“法律意义上……”沈倦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瞳孔剧烈地收缩。
苏蔓的话,像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林溪的一场闹剧,一场欲擒故纵的游戏。他以为只要自己布下天罗地网,那个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的人,就会乖乖地丶哭着回到他的笼子里。
他从未想过,林溪会用这种最决绝丶最彻底的方式,将自己的过去连根拔起。
这不是游戏。
“所以,别折腾了”,苏蔓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像是在劝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漂亮又听话的人多的是,何必在一个已经长出利爪丶学会了咬人的叛徒身上,浪费这麽多时间和精力?不值得”。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潇洒而决绝的背影。门再次被关上,房间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沈倦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即将崩裂的石像。
苏蔓的话,林溪的眼神,那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像无数把尖刀,在他身体里疯狂搅动。
他猛地转身,看着那面巨大的丶映不出任何人影的镜子。镜子里,是他自己那张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陌生的丶名为“恐慌”的情绪而扭曲的脸。
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饲主,却不知那只被他囚禁的鸟,在长达五年的压抑里,早已磨尖了喙和爪。
他以为这场逃离只是暂时的任性,却不知那是对方蓄谋已久丶用尽全部力气的涅盘与新生。
一股前所未有的丶巨大的失控感,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灭顶。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丶仿佛困兽般的嘶吼,终于从沈倦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猛地擡手,一拳狠狠砸在了面前的镜子上!
“哗啦——!”
巨大的镜面应声而碎,无数锋利的碎片四散飞溅,像一场银色的暴雨。镜中的那个世界,那个他与林溪刚刚完成最後对峙的虚影,瞬间分崩离析,化为碎片。
鲜血,顺着他破碎的指节,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沈倦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只鲜血淋漓的丶不住颤抖的手。
疼痛,尖锐而清晰。
可这种疼痛,却远不及他心脏那处空洞的丶被活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来得猛烈。
他亲手养大的那只鸟,飞走了。
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