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运尸的,就是来做笔录的灾民。我们查到其中一个人,监控显示他当天取了一节尸体包在手帕里,然後一起丢到了过城河,可问他的时候,他却除了去做笔录这件事以外什麽也不知道。”
木生皱眉:“没在说谎?”
谢林川摇头:“後来发现,这个人有恐水症,就算丢尸体,他也大概率不会选择丢进河里。”
“也就是说……可能是因为什麽办法,他被人驱使,去做了一件他不可能做的事情。但做完,他又会把那段记忆忘掉。”
谢林川笑了:“有点像个熟悉的人不是麽?”
“……”木生怔了怔:“……阿庆?”
谢林川点点头:“当初阿庆将你推下六层,便与这件事类似,只不过,阿庆没有失去记忆。”
“黄午被抓,明面上看起来阿庆保护了他,但仔细想想,我们当时一靠近床铺她便尖叫的行为,更像是提醒我们有人在她床下,只不过她无法把这件事说出来。”
谢林川道:“一个能这样将黄午卖出来的人,我不觉得她会因为害怕养父而杀你。”
“所以,她只有可能被控制了,只是技术并不成熟,让她留下了记忆——市局偷尸体的那些则是升级版。”
这样一来,题目知道了,解题的办法自然会自己出现。
木生埋头吃着。谢林川难得见他吃得这麽香,眼神柔了许多,轻声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还吃吗?锅里还有。”
木生摇摇头。
吃多了胃也会疼,谢林川就没坚持。
过了会儿,轻描淡写问:“刚刚是怎麽回事?”
“死亡共感,”他念着这几个字:“每次都会吗?”
“……”木生动作停顿,没看他,埋着头对那碗馄饨说:“不是,这次可能是那猫与我生了因果,联系大些,所以……”
接下来的他没说。
谢林川皱了皱眉:“你之前不与人多交流,也是因为这个?”
“嗯,”木生点点头,後一句声音小了些,不知在说什麽:“我现在太弱,没法控制……死的时候太痛苦了。”
谢林川沉默片刻,问道:“怎样算有因果?”
“我无法衡量。人与人丶与物之间的羁绊很难说明,”
他看着谢林川:“比如,常人的一面之缘做不到建立联系,可对一些人来说,一面之缘,就已经足够将这羁绊刻入骨髓,终生难忘。”
“那只猫算什麽?”
“……恻隐?”木生想了想:“那天外头冷,我开了窗让它进来,想让它暖和些。”
“……”谢林川问他道:“很疼吧?”
那猫被开肠破肚了,他不知道木生的能力能到什麽程度。
木生却笑了:“……还好。”
“比起她,我做的只是共感。我能感受到她的恐惧和悲伤,但也只是旁观者对被害者的同情,没法真的感同身受。”
“是好事,”谢林川松了一口气,“真的感同身受你会更难受。”
只是仅仅这样,木生便如死过一遭。谢林川想到当年御城大学学生论坛上对木生的评价,恍然大悟他为何一直拒人千里。
比起“生老病死”这样的传统印象,死亡更像是随机发生的,没有人永生,同样没有人可以预判下一个生命在何时消失。
不与人亲近,更像是一个木生自己的防御机制。
*
吃过饭,锅碗瓢盆丢洗碗机,回卧室,谢林川搂着他的腰,下巴放颈窝。
木生从没想过谈恋爱以後谢林川会这麽粘人,以至于被亲密对待以後总显现出一种可口的迷茫,让人忍不住産生“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的奇妙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谢林川每每得寸进尺,都没有收到反抗,就算是木生无法承受的事情也是如此。
让人更想搓磨他——始终没这麽做,还要幸亏谢市长道德品质较为高尚。
“我不会死。”谢林川忽然说:“你不会为我痛苦。”
木生却不知想到什麽,难得沉默了会儿,良久才“嗯”了一声。
谢林川乐了:“怎麽你还不太高兴。”
木生:“……没有。”
给人放床边,天光已然大亮,谢林川挥手让窗帘紧闭。木生早上要吃药,谢林川打开抽屉里挑挑拣拣数了颜色形状各异的将近二十粒,摆木生面前,又倒了一杯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