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床上的时候,陆翡然很少能从兰斯脸上发现什麽喜怒,他是故意这样的吗?
陆翡然按了按眉心,根本想不通。他其实并不觉得兰斯会爽,两个人的痛苦叠加在一起,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迅速结束这场无休止的战争。
他连一周都坚持不了,真等一个月,绝对会有人发疯的。
也许是看陆翡然情绪不佳,兰斯的饭餐没有做得多丰盛,而是做了易消化的粥。
稠稠的一碗,放在陆翡然面前,香气扑鼻,但却引起不了任何人的食欲。
陆翡然眼睫微动,拿起调羹,默默地喝着。
忽然,他捂着嘴巴站起来,表情痛苦难当,单薄的手握住桌角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跪地倒下。
兰斯冲过来把他抱起来,单手撬开他的牙关检查口腔,粘稠的白粥吐了他一手。
陆翡然像一个碎了的玩偶倒在地上。
绿色的瞳孔颤了颤,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绷紧的手臂上连青筋都暴起了。
兰斯迅速检查了陆翡然没有被噎到,抱着他上了直升飞机。
……
直到周遭都安静下来,陆翡然才睁眼。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精湛的演技,以後说不定还能有进军演艺圈的机会。
他骗过了兰斯,现在在医院里,被换上了浅绿色的病号服,刚刚做了检查。他听见医生互相交谈着,表情有点难以捉摸,好像是不明白,为什麽健健康康的一个人,会忽然呕吐晕倒。
身上没有任何束缚用具,手背上也没有插上针头,他只是一个人躺在这里。
但陆翡然不敢动,他怕这又是一个钓鱼的陷进,心里数着秒数,直到五分钟之後才悄悄擡头。
门口传来脚步声,陆翡然立即拉上被子盖住头部,假装在睡觉。
可那步子迈动的频率很陌生,在距离床尾一米的距离处停住了。
“你很健康,先生。装病不是一个好主意,医院的床没那麽柔软。”
说话的是以为褐色头发的医生,四十岁上下,穿着白大褂,拿着一份报告,和蔼地对陆翡然笑着。
陆翡然把被子拉下去一点,警惕地看着医生,只是看着。
医生疑惑地挑了挑眉:“我叫本杰明。好吧,我不会说中文,以为说英语你能听得懂。抱歉,我叫你的家属进来吧。”
“不,等一下。”陆翡然伸出纤细的手腕在空中挥了两下,“别叫他,谢谢。医生,我不是装病。”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有就医的需求,陆翡然急忙接着说:“其实我心脏一直不是很舒服,一直闷闷地疼。我父亲就是心衰死亡的,我可能有他的遗传,可以帮我检查一下吗?”
医生愣了片刻,翻动了报告,说:“从现在的报告看,你很健康,看来要多加一点检查项目。”
他忽然话锋一转:“你有慢性胃炎,但最近三餐规律,饮食健康,为什麽会吐呢?”
陆翡然把下巴往被子里缩了缩,承认道:“这是装的。”
医生把报告文件合上,笑着说:“你可能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一会我让护士带你去做检查。你的家属……我和他说明情况就好。”
医生走後,室内又安静下来,陆翡然的心跳又开始打鼓,他猛地坐起来,光脚下地,跑去窗边,往下望去,差点恐高。
不太好,这医院到底有多少层啊?
他一脸头疼地回到床上,看来只能等护士带他去检查的时候再找机会了。
做完心脏彩超,陆翡然借口要上厕所,支开护士,自己单独离开了。
进入厕所隔间里,他仍然不是很相信,护士竟然没有跟着他。
他在隔间里待了几分钟,又转了出来,走廊里空荡荡的,什麽人都没有,给他一种可以任他自在遨游的荒谬感。
可是怎麽可能?
医生的诊室里,兰斯站在窗边看着一株枯树,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扣子。他的衣服已经很脏了,白粥打翻在上面,陆翡然又吐了一身,被毁得完全不能看。
但他不在意,走到桌边把陆翡然寥寥几页的检查报告翻了又翻。
明亮的灯光下,他发丝凌乱,金色变得暗淡无光,色泽变得像玻璃糖纸的廉价反光,眼下有些青灰,下颌上甚至有些胡渣冒出来,这在之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
“我这里有干净的衬衫,你穿我的,还是叫人送来?”本杰明贴心地问。
兰斯没有让人送干净的衣服过来,也不打算穿别人的。他缓缓摇头,把报告一丢,坐在椅子上,手指动了动:“给我一根烟。”
本杰明摊手:“我不抽烟,你之前没有烟瘾,最近染上的吗?”
兰斯苦笑了一下,双手握拳,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强迫自己拉回视线。即使他已经尽力控制,脸上还是难以自制地浮现了些戾气。
本杰明看着他的表情,沉思了片刻,还是打算直说:“我这里有程发来的所有你的病例。你之前一直维持得很好,即使没有吃药,也能保持平静,但现在……你的情况不是很好,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复诊了。”
他是程铭研究生时期的直系学长,兰斯也认识多年。
这里是他作为合作人创办的私人医院,可兰斯并不想在这里复诊。
兰斯说:“不用管我。我只是在这里待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