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口问道:“这两天你吃东西了吗?”
“汪汪——”Knight叫了两声,往角落里看去。
陆翡然顺着Knight的视线望过去,角落里自动喂食器里食水充足,狗粮和水足够Knight独自在这里待上一周。
虽然直接放一周的食物并不是很好的做法,但足以保证Knight饿不死。而且後门被打开了,Knight完全能自己出去散步丶排泄,甚至自己去外面找吃的。
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逐渐成型,陆翡然心底发寒,放下Knight,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管家还在门廊处等待,陆翡然藏下脸上的失态,对他点点头,上楼往兰斯的书房里走去。
那张结婚登记表还好好的躺在抽屉里,陆翡然把它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自己坐在办公椅上,签字笔在手中被捂热,但没有落笔。
他的直觉在说,这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从那天早上出门开始,每一步都在兰斯的计划之内,包括护照丶手机丶Knight的狗粮……
陆翡然不确定,脑海中天人交战,瞬间模拟了无数种可能,也在不断反驳自己,提出新的假设。
可不论思路怎麽走,最终都指向了一个核心——
兰斯早有准备。
准备好了不让Knight饿死,准备好了护照给陆翡然,让他得以顺畅回国。所以兰斯是故意让他们被困在海上的?那麽兰斯是真的想寻死……吗?
“死了之後把你弄丢了怎麽办?”“别害怕,你很健康,会长命百岁。”
没人会死。
陆翡然根据时间反推过去,救援队来的时间大概是他给兰斯催吐後两人昏睡的两小时後,甚至连救援队来的时间都恰到好处。
说到催吐……陆翡然想到本杰明说的话,为完全失去意识的人催吐会有窒息的风险,但好在当时兰斯配合了他。
听见本杰明这样说,陆翡然第一反应是觉得庆幸,幸好兰斯没事。但现在再想起这句话,陆翡然只觉得浑身发寒。
他怎麽敢用自己的命来做赌注,这其中但凡有一个环节出了错,结局很有可能是个悲剧!
可话又说回来,GPS真的坏了吗?他真的昏迷了吗?真的吃了半瓶的药吗?
陆翡然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里,望着面前看不懂一个字的结婚登记表,在书桌静前坐了一个小时,与其说是毫无头绪,不如说自己不愿继续往深入去想。
他从来没有挣开过那张大网,他无路可走,也……并不想做出其他选择了,生死关头唯一浮现的念头,才是他最渴望的东西。
他压根就不能接受真的失去兰斯。
重新凝神,陆翡然在表格的末尾处落下了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手机是满电的,陆翡然开机後直接买了直飞回国的机票,换了件衣服,找出一个背包把电脑等个人物品放了进去,最後取出口袋里的那张画。
画上沾了水,蓝色圆珠笔的痕迹被晕开,纸上留下一块块褶皱痕迹。陆翡然把画摊平,夹进笔记本电脑里,在书房找到一张卡纸,提笔写下一行字,和结婚登记表一并放进信封,提起包下楼。
他把knight找了回来,费力抱在怀里,和管家上了直升机,安抚住受惊的小狗,语气平淡地说:“帮我把这个信封带给兰斯,是很重要的文件。我有点急事,要先回国,就不去医院了,麻烦你帮我送到机场。还有小狗,让他照顾好。他打开信封会照办的。”
管家流露出一丝不解,可还是遵从命令,向诺恩报备後,安排车辆直接把陆翡然送往了机场。
诺恩很紧张,他不知道为什麽陆翡然回去了一趟就再也不来了,甚至还直接回国了。他好像不应该让陆翡然一个人走,应该自己全程陪着。
但事已至此,诺恩打心眼里不想对陆翡然不尊敬,自己也没有能力把他从机场绑回来,只好在病房里和狗玩,等着兰斯醒来把信封交给他,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翌日清晨,兰斯看见诺恩抱着Knight睡在沙发里,心里微动,睁着干涩的眼扫视过整间病房。
他自己拔下输液针头,扶着昏沉的头强行要坐起身,床头一个纯白色的信封撞入他的眼里。
信封的右下角写了单字一个“陆”。
他像在真空中攫取到第一口氧气,扑过去把信封用力攥在手里,又倏地放手,担心信被揉坏了,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拿出里面已经签过字的结婚登记表。
看到陆翡然整齐有力的签字,兰斯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湖水一样的碧绿色闪动着奇异的光,脸上的漠然冷淡再也维持不住,替换成一副骇人的狂喜。
他快要兴奋到灵魂出窍,心跳不断加快,心率仪的数字不断变化,发出刺耳高频提示音。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丶亲吻,出窍的灵魂都恨不得钻进陆翡然的身体里和他合二为一。
但为什麽陆翡然不在?
兰斯捏到信封里还有一张卡纸,心里惴惴的,把它拿出来看了许久,蓄势待发的身体软了下去,肩膀也耷拉下来,凝视着黑色的文字,像一尊灰色的雕像一动不动。
【跟knight处好关系,治好了再来找我,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麽样。】
好一会之後,兰斯脱力地侧躺在床上,卡片被叼在嘴里,像含住爱人的手指。
果然,被看穿了,但也成功了。
……
步入春天後,气温明显回升,整座城市染上了绿意。陆翡然习惯周末随便找一个人多的公园,把敞篷车停在露天停车场边上,听着喧闹的人群声,坐在车里晒着春天的太阳。
他一边想着这里草坪广阔,宠物友好,什麽时候可以有机会带Knight一起来,一边听着周梓华兴高采烈地告诉他翟千策的判决结果。
由于证据十分充足,这麽大的案子出乎意料地在半年左右的时间有了结果。
经济犯罪加买凶杀人未遂,足以他下半生都在牢里度过。
但如果不是周梓华打了这通电话,陆翡然早就不知道把翟千策这个人忘到哪里去了。
他给陆氏找了职业经理人,跟陆星礼母子谈判,把股权买了过来,转而把重心先放在了拓维身上。要让拓维重新振作起来不容易,好在他从来没有在资金上犯过愁,谁叫他们有一个足够慷慨的资方呢?
兰斯除了给钱以外,只会每周在自己复诊之後把翻译并整理後的诊断报告发给陆翡然,安静乖巧到了极点,令陆翡然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