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细雨绵绵,远山如黛,杨柳抽了新芽,嫩绿得晃眼。李家坳窝在山坳里,几十户人家,白墙黑瓦,炊烟袅袅,看上去宁静祥和。
苏文拖着行李箱站在村口时,天色已近黄昏。他是城里长大的孩子,第一次来乡下,母亲再三叮嘱:“寒食节快到了,记得忌讳,别犯着什么东西。”
是他坚持要去陪舅舅、舅妈的,顺便趁清明后几天给外公外婆上柱香,他还从来没给外公外婆上过香。
小表哥李强早已等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见他来了,忙迎上来接过行李。
“文子,可算到了!我妈都念叨一天了。”
苏文笑笑,跟着李强往村里走。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路旁的稻田刚插了秧,水光粼粼,远处传来几声蛙鸣。
“乡下空气真好。”苏文深吸一口气,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
“那可不,比你们城里强多了。”李强得意地说,随即又压低了声音,“不过这几天你小心些,寒食节要到了,有些忌讳你得记着。”
苏文想起母亲的叮嘱,点点头。
李强继续说道:“寒食前三后四,一共七天,忌讳最多。别照镜子,别靠近井边,别去后山的黑水潭,晚上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应,更别和陌生人搭话——尤其是那些看着不对劲的。”
苏文听得心里毛,却又觉得有些可笑。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
“这么玄乎?”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强表情严肃,“村里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自然有道理。”
到了舅舅家,热腾腾的饭菜已经上桌。舅妈格外热情,不停地给苏文夹菜。饭桌上大家聊着家常,却绝口不提寒食节的事。
晚饭后,苏文回到安排的房间,现屋里竟然没有镜子。他想起白天的忌讳,心里暗自好笑,从行李箱中掏出剃须用的小镜,顺手放在床头柜上。
夜里,苏文被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吵醒。像是有人在窗外走动,脚步声拖沓而缓慢。
他摸过手机一看,刚过午夜十二点。
声音渐渐近了,似乎停在了他的窗外。苏文屏住呼吸,心里有些毛。
“沙沙沙沙”
像是指甲在刮擦窗玻璃。
苏文想起李强的叮嘱,不敢出声,只是悄悄缩进被子里,蒙着头。不知过了多久,声音终于消失了,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醒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昨晚的恐惧仿佛只是一场梦。
吃早饭时,苏文犹豫着要不要提起夜里的怪声,却见舅妈神色凝重地叮嘱李强:
“强子,去地里干活记得绕开西头那口老井。”
“知道啦,妈。”李强嘟囔着,“年年都说,烦不烦。”
苏文好奇地问:“那井怎么了?”
桌上突然安静下来。舅舅咳了一声,埋头喝粥。舅妈勉强笑了笑:“老井了,怕不安全。文子,你没事也别往那去啊。”
这反应更勾起了苏文的好奇心,但他识趣地没再多问。
饭后,李强要下地帮忙,苏文闲着没事,也跟着去了。四月的田野,油菜花开得正盛,金黄一片,蜜蜂嗡嗡地忙碌着。远处青山如黛,云雾缭绕,景色美得如同画卷。
干活间隙,苏文又提起了那口井。
李强擦擦汗,压低声音:“那井邪门得很。老辈人说,寒食节前后,井里会照出不该看的东西。以前有人贪看,掉了魂,没几天就没了。”
“这么邪乎?”
“可不是嘛!村西头老王家的大小子,去年寒食节前就打那经过,回来就说听见井里有人叫他名字。第二天就起高烧,胡言乱语,说什么井里有个白衣女人向他招手。”李强声音越来越低,“没熬过三天人就没了。”
苏文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回家的路上,他们果然经过那口老井。井口用石板盖着,上面压着三块大石头,石头上似乎还刻着些什么符咒。井周围异常干净,连片落叶都没有,像是有人经常打扫。
井旁一棵老柳树,枝条垂落,随风轻摆,却无端地让人觉得阴森。
苏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忽然觉得井盖的石板似乎动了一下。他吓了一跳,眨眨眼再看,却又没什么动静。
“快走快走!”李强催促着,几乎是拖着苏文离开。
那天夜里,苏文又被奇怪的声音惊醒。这次不是刮擦声,而是隐隐约约的哭声,凄凄惨惨,似有若无。
他摸过手机,又是午夜时分。
哭声好像是从窗外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近在耳边。苏文心里毛,用被子蒙住头,但那声音似乎能穿透一切阻碍,直往耳朵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