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扯开眼皮,在一片模糊的缓冲後,看见趴在他身旁的云洲。
云洲刚退烧不久,脸上带着点红,他用脸颊蹭了蹭沈何文,细声细语道,“阿文哥,你怎麽还敢跟我睡一张床,万一传染了怎麽办?”
沈何文翻了个身,与云洲面对面,“我从小到大就一个词百毒不侵,大病都没生过,更别提这种小病了。”
沈何文心里一动,伸出手掐来一把云洲的脸颊,“而且我可不像你,那麽害怕打针。”
云洲抿了抿唇,“你怎麽知道我怕打针?”
“我第一次给你带抑制剂,你直接丢地上,每次说去医院,眉毛都拧成团,跟只炸了毛的猫一样,不是怕打针是怕什麽?”
“阿文哥好聪明啊,要什麽奖励?”云洲嬉笑道。
沈何文用手指分别指向自己的额头丶脸颊和嘴巴,用眼神示意云洲快点给他颁发奖励。
云洲笑着推了沈何文一下,顺着他的意,在脸上蜻蜓点水过了一遍。
二人嬉笑打闹着,直到沈何文坐在云洲的大腿上,察觉到异感。
云洲笑容收敛,他双手撑起身子,立稳了上半身後,将沈何文抱住。
“阿文哥,你帮我一下好吗?”
沈何文跪在地上,任由云洲抚摸他的头发。
寻常人喜欢抓着头发,但云洲不一样,他不会抓着沈何文的头发,迫使他的头朝前朝後。
他只会温柔地抚摸,掌心穿过头发,贴在肌肤上,顺着圆溜溜的後脑勺往下,落在後颈处,用指腹摩挲着腺体。
云洲仰着头,看向天花板,他出声道,“昨天晚上你一直站在门外偷听我和常女士说话吧。”
沈何文动作顿住,眼珠子向上转动,看向云洲。
“没事,阿文哥你继续。”云洲空出的另一只手轻轻拍打沈何文的脸颊。
“如常女士所说,我妈就是这麽坏的一个人。”
云洲的思绪飘远,穿过记忆的海洋,游回了十几年前。
妈妈和爸爸复合後,穿的都是商场橱窗後的漂亮衣服,云洲知道那些衣服很贵,以前妈妈带他路过时,总会停下来看。
“洲洲,妈妈生你养你很不容易,你以後要孝顺妈妈哦。”妈妈蹲下来与他对视,眼中满是认真。
“等我长大工作,妈妈想要的,我都要买下来送给妈妈。”
木执音抚摸云洲的头顶,“洲洲真乖。”
他孝顺的机会很快就到了,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妈妈带着他医院抽血,医生要把长长的针从後颈扎入他的皮肉中,他害怕针会把脖子打穿,怕哭出声,身子不断挣扎。
抽血的医生满脸为难,妈妈便抱起云洲,哄道,“洲洲不怕不怕,医生的手很巧的,只会扎破一点点皮肤,你眼睛一睁一闭就好了,不会痛的。”
云洲还是不要,他哭的更凶,一张小脸哭得发红,“我不要抽血,我们回家好不好?”
木执音头疼欲裂,她实在忍不住打了云洲一巴掌,“闭嘴!我叫你别哭了!”
止住云洲泪水的不是巴掌,而是木执音的双眼,她的眼中带着怨恨和疲倦,即使云洲那时还不懂这是什麽含义,可仍然被吓着到浑身颤抖,眼眶里挂着泪珠,却不敢掉下。
木执音放柔声音,抚摸着巴掌印,“洲洲,等你抽完血後,妈妈带你吃冰淇淋。”
凶恶的面孔仿佛从未存在过。
长针刺入後颈,云洲最先感受到的是痛,紧接着是恐惧,他不敢睁眼,他怕又看见木执音眼睛窜动的幽怨。
血液在试管里晃动,医生推了推镜框,“五天後,来取检验书。”
木执音履行了承诺,给他买了一直想吃的品牌冰淇淋,可是看着手中的甜筒,他只咬了几口,任由炽热的太阳融化冰淇淋,甜水黏了他满手都是。
迄今为止,那股恶心的黏腻感,还在缠绕着云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