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断片儿
纸巾紧紧贴在窗缝上,纹丝未动。
刘权把一层半透明纸巾从窗口拎开,用两只手抻平放在眼前,透过这层薄薄的纸巾,能看见迟云臣抱着肩膀斜靠在床上。
“真的不漏风,这麽薄的纸巾放在这都没动。”
刘权不知道这人又犯了什麽病,大晚上的折磨他,非说窗户漏风,房间要冷死人。
分明在夏天,他住这个房间的窗户门都已经换成最好的。防盗门,隔音墙,三玻两空的窗户,比他婚房的装修都要讲究的多。
就算孙俪珊她爸的老寒腿漏风,窗户都不能漏风。
室外零下十六度,呼呼的刮刀子,走廊里都有点冷,整个旅店最暖和的地方就是迟云臣这间,能直接在屋里穿短袖。怎麽到了他这就冷的受不了呢?
“你觉得冷,就加床被子。”
迟云臣依旧抱着肩膀,苦大仇深地看着他,没说话。
刘权见他没有要起来的动作,打开迟云臣的柜子,拿了一条毛毯,扔在他床脚,随後穿上外套离开。心想:‘怎麽这两天,他事儿这麽多呢!’
迟云臣整两天没出过这间房门,哪都没去,提不起劲。
方芩走的一天半他挑着关键电话接了三个,一个许文焘的电话,两个白夏如的电话。
许文焘昨天让他回京溪,帮他做个投标项目,他敷衍着应了他,一直到现在他还没买回家的票。
白夏如询问他刘海亮家的补充协议什麽时候签,是他去还是公司另派人。
“随便。”他无精打采地回到。
“你带着专员一起去比较好吧,合同还没走完就换人签约,会不会让刘家觉得不舒服。”
“你订吧。”
他往床脚瞥一眼,看见这条黑白格纹的毯子。
年轻人或许真的火气旺盛,方芩从医院搬回来的第一天,迟云臣见天气降温,把羽绒被换成两床棉被。但方芩总是在半夜把被子蹬开,然後迷迷糊糊地抢他的被子,迟云臣连续三天被冻醒後,没办法,又在床上给自己准备一条毛毯。但这条随便扔在床上的毛毯,却意外受到方芩喜爱,再没抢过他的被。
原来他一直蹬被子的原因,是被子太厚太热了。
有时候迟云臣醒得早,就会看见他半张脸埋在毯子里,睡得正香,这条毯子把他严严实实裹住。他不急着起,轻轻翻身侧躺着,看方芩的身体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起伏。
他的眉心偶尔会微微皱起,迟云臣猜测他可能做了一些不好的梦。这种时候只要他伸出食指轻抚几下,那几条褶皱便会舒展开,熟睡的人无意识地晃晃脸,把额头往他手指上蹭,像个讨贱的小狗。
迟云臣想,这样的场景,怕是看一辈子都不会够。
往常身边有个人,方芩身上热的像火炉,就只是躺在一张床上,也没觉得多冷,可他怎麽刚走,这房间就四处漏风!
他扯过厚实的毛毯,两下抖开压在被子上。毛毯压在腰以下的位置,沉甸甸的,恰到好处的重量隔绝部分凉意,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暖烘烘的热气。
迟云臣百思不得其解,方芩究竟是不是躲着他。
他不会躲着自己的。
迟云臣猜。
他点了一支烟,深吸两口,反复回忆着那顿酒。
他讨厌刘权那张狗嘴,说的什麽‘赶早不赶晚’的狗话。
他有自己的节奏,都怪刘权,非要惹孙俪姗,说了一兜子没有用的狗话。偏偏自己还把最最最顶天的没用的狗话听了进去。
库山的酒有毒,里边一定加了让他断片的药。
明明想在更隆重的场合说出那句话的,可就因为孙富华自酿的药酒,让他忘了究竟说没说出来。
他讨厌这酒,讨厌事业规划成功的兴奋劲,讨厌那晚的流星,正正好好落在他们头上。
他也……他也讨厌方芩……
不是他这个人,方芩这人,没人会讨厌,谁都会喜欢他。也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