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专心啃馒头的迟云臣让他踹的甚是不爽,但出于好心,还是开了口:“我的爷爷,您可能来早了,现在他还没到技术指导那步呢。”
“什麽?”
“就是刘权的动员工作进展龟速,现在村民还不想集体种植,所以技术指导可能有点……”
“那我这是白来了”迟宏达不断用食指敲击桌面,这是他缓解焦躁心态下意识的小动作,“我真是老糊涂,还不如来之前问问你们。我就是担心刘权不好意思说,没想到……你们每天都干什麽呢?”
“老师对不起,是我不争气,这麽长时间,还在原地打转,我这村官当的真是窝囊,自己工作做不好,还连累您大老远折腾一趟。”
刘权三言两语就把现场变成了检讨大会,迟云臣眼看话题跑偏,赶紧打圆场,但说出的话依旧没什麽技术含量:“好了好了,不是谁都工作能力超群,成功路上难免有些泥坑砖头。”
方芩,刘悦齐齐低头夹菜。
孙俪珊扯开话题,“老公,你看孩子是不是有点饿了。”然後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最後还是迟云臣为刘权赴汤蹈火:“换个思路,现在专家来了,刘权再动员群衆,就容易些嘛。”
方芩接着他的话思考,然後说:“没错,权哥你明天再继续组织动员大会,老师一起去,给乡亲们讲一些专业的种植技术,这样会更有说服力的。”
上一次的动员大会没有专业人员参与,刘权的演讲水平只适合出席各种农村红白喜事等活动,‘种植中药发家致富’这样的车轱辘话来回说,对于给乡镇居民解决心里障碍还是远远不够级别的。
“我没有问题。”迟宏达答应的很痛快。
“不过,得用点老百姓能听懂的话,我觉得,你们的专业知识,对于我们来说有点难以理解吧。”刘悦在角落默默举起手,她提出的这个问题不无道理。
除了方芩,终于又有一个能把话说到点上,迟宏达沉思片刻,然後说:“我现在就写出一份教案,通俗易懂是吧,别担心,我就是干这个的。”他兴奋地翻出他带来的资料,一扫来时的疲惫,眼皮耷拉的三角眼中竟然充满了光芒。
迟云臣对方芩小声低语:“我非常担心这些搞学术的人有一天会走火入魔。”
“有吗?我觉得还好吧。”方芩满脸费解得看着迟云臣,片刻後,说:“老师,我来帮您。”
迟云臣看向刘权,疑惑不解:“文化人的圈子真是挤不进去。”,然後还不忘交代:“爷爷,方芩这两天没休息好,不能熬夜……”
隔天中午,库山小学。
一衆人员挤在村里小学的空教室内,一张小桌子摆了三四张椅子,窗外不时有隔壁班的小孩踮着脚寻找自己临时被征用的小板凳。这次的人数比上次只多不少,主要还是因为去工厂打工的青壮年都冬休回了家。村部的会议室挤不下,刘权便和校长借来了这间大教室。
“又给我们叫来洗脑。”
“谁说不是呢,反正我是不愿意种什麽狗屁药材。”
“听说这回又把外地的什麽教授找来,给咱们讲课。”
“来都来了,听听吧,孙叔一会还来呢。”
相熟的人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讨论。大多带着些许不耐烦,忙碌了整年的人们,都想趁着闲暇时间和亲友看看电视或者打几圈麻将,没人愿意数九寒天踩着雪在这破落漏风灯泡还坏了一个的小教室里听什麽狗屁宣讲。能坐在这也全挂着给老支书的面子。
库山小学的构成十分简单,一间大院子用矮墙围起来就是校园。前後盖了三排平房,两排是教室,剩下的是老师办公室。没有走廊,推开教室门就是窗外的土操场,大一点的孩子从家里带来铁锹清理昨晚的积雪,有些个矮的还没有铁锹把高,呼哧呼哧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冻的把脸憋得通红。
这间空教室原本是六年二班,但这几年,有条件的都带孩子去镇里读书,学生一年比一年少,六年级只剩一个班,原本的二班就空了下来。
窗前围着的小孩看见什麽,一哄而散,哪个好信的大人看见有人来了,一小帮。
“人来了,人来了。”
领头的是孙俪珊的爸,也就是村长,旁边跟着个半老不老的老头,再後头仨人是刘权。建厂的老板,这人村里人都眼熟,没事就在村里晃悠。还有一个裹得像个狗熊,看不出性别年龄的球。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句:“就是这个小夥子救的六叔。”
“啊?”
“看着不大啊!”
“长的挺瘦,还怪有劲呢。”
摇摇欲坠的破铁皮门被推开,最先进来的是孙富华。棉衣裹着他那矮胖的身材使他的行动也变得笨拙。他费力擡起胳膊,摘下帽子围巾,然後随意把围巾卷成个团塞到帽子里,又把帽子夹到腋下,这套他做了五十多年的动作一气呵成。
而後他走上讲台,开始了今日演讲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