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年,老夫人寿终正寝,你在她灵前跪了一天一夜。”
“第六年,有大臣奏请承佑选秀,你觉得承佑年纪还小,知道他不安好心,一怒之下将人丢去了南境。”
“第七年,你率军北伐,留承佑主理朝政。”
“第八年,你在战场上重伤濒死,本想就此放弃,却还是担心承佑一个人应付不来,挣扎着活过来。”
“第九年,北伐胜利,北夷撤退数百里,此後大楚再无外患。”
“第十年,你将朝政全权放手交给承佑,自己躲在长安殿里待了一个月。”
“第十一年,你问承佑有没有心仪的人,得到他没有的回答後,悄悄命人将京城贵女的消息收集了个遍,想替他找到一个合适的皇後。”
“第十二年,承佑及冠,你彻底卸任,在我灵前,自刎。”
帝常安的声音渐渐染上了哭腔:“沈御风,你孤苦伶仃的十二年里,我一直都在。”
沈御风再也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常安,我好想你。”
他在替十二年里孤寂的沈御风说出那些没人能听到的思念:“常安,我好想你。”
帝常安温柔地替他拭去眼泪:“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那些夜深人静时不为人知的思念,那些流干了的眼泪,那些枯坐着迎来的黎明和朝阳,帝常安都知道。
“是我对不起你,御风。”帝常安的眼泪打在沈御风的肩上,“我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百姓,我为承佑安排好了一切,唯独对不起你,御风。”
“是我害你孤苦半生,害你日夜心痛。”帝常安懊悔不已,“我以为时间足以医百疾,可易地而处,只要想起你,我便难掩哽咽。”
“是我自私自利。”
沈御风抱紧了他,顾不得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却仔细地避开了帝常安的伤处:“常安,你没做错,没有对不起我,我很高兴,至少行至艰难处,你率先想到的,是我。”
只是,生离死别太痛了。
痛的不是他在自己怀里咽气的那瞬间,而是日後时时回忆起的每一刻,记忆里的故人总是无比鲜活,他的笑,他的哭,他的坚强,他的脆弱,他的每一个回眸,同他相处的每一处细节,在他离去後,都成了利刃,凌迟般痛得人体无完肤。
尤其是恍惚间想起从前相处的瞬间,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却又在片刻间回到没有他的现实里,如临深渊。
那片刻的顿悟最令人绝望。
沈御风从前不懂,等他懂了的时候,早已千疮百孔。
帝常安沉默地流泪,他仍记得十二年如游魂般停留在沈御风身边的每一刻,沈御风所有不为人知的隐痛在夜晚无所遁形。
他很想抱抱他,可是沈御风感受不到。
他很想跟他说说话,可是沈御风听不到。
帝常安游荡在世间十二年,像个孤魂野鬼没着没落,沈御风身边是他的归宿。他不想告诉沈御风那十二年是何等的孤独,他靠着执念留在沈御风身边一年又一年,倔强地不肯离去。
他们没有人获得过片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