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敢去想以後,等娇娇长大了,他该以什麽身份对她笑?叫他一声“哥哥”?还是……连这声哥哥都别扭得喊不出口?
他没在病房待多久,放下果篮就走了。
姜野那会儿去楼下买早饭,回来时只看见果篮,没见着人,问郑廷州,对方含糊着说“刚走没多久”。
姜野心里咯噔一下,掏出手机打给沈宁,没人接。
他又往他们住的公寓跑,钥匙拧开门,屋里空荡荡的,沈宁常用的那个背包不见了,书桌上留了张纸条,就三个字:“我走了。”
没说去哪儿,也没说什麽时候回来。
姜野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站在空荡荡的屋里,忽然就懂了沈宁心里的那根刺。
那刺不是扎在肉里,是扎在他们俩之间那点好不容易才焐热的关系上。
上一辈的恩怨没理清,又添了层扯不断的血缘,谁都怕,怕这关系最後会被磨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保温箱里的郑娇娇还在哼唧,浑然不知自己成了压垮沈宁的最後一根稻草。
沈宁靠着冰冷的墙滑坐下,指尖抖着按出姜野的号码。
“我累了。”沈宁吸了吸鼻子,喉结滚得发疼,“我们……还是分开吧。”
沈宁不知道去哪只能回老家疗伤。
推开老宅的木门时,母亲沈曼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他突然回来,愣了愣才上前接过行李,没多问,只轻声说:“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馄饨,还是你小时候爱吃的荠菜猪肉的。”
沈宁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小时候他受了委屈,总爱躲在母亲身边,母亲也从不追问,只默默做好吃的哄他。如今长大了,他还是习惯在难过的时候逃回她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沈宁没碰手机,每天跟着母亲去菜市场买菜,帮着择菜丶洗碗,去店里帮忙,晚上就坐在母亲旁边,听母亲讲他小时候的事。
傍晚的霞光刚漫过老宅的院墙,沈宁正帮母亲沈曼收拾晾晒的衣服,就听见身後“咚”的一声闷响。
回头时,只见沈曼直挺挺地倒在院角的石阶旁,手里的搪瓷盆滚落在地,里面的衣服散了一地。
沈宁的心脏猛地揪紧,连滚带爬地冲过去,跪在母亲身边颤抖着探她的鼻息:“妈!妈你醒醒!”
沈曼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泛着青,眼睛紧闭着毫无反应。
他慌得手都在抖,摸出手机时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指尖飞快地按出120,声音里带着哭腔报地址:“快!我妈晕倒了!在槐树街28号……”
挂了电话,沈宁不敢随便挪动母亲,只能跪坐在旁边,轻轻握着她冰凉的手,一遍遍地叫“妈”。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老槐树的沙沙声,衬得他的心跳声格外响。
他盯着母亲的脸,脑子里乱糟糟的。
母亲这些年身体一直不算好,之前总说头晕却不肯去医院,是不是早就有问题了?刚才是不是累到了?无数个念头涌上来,让他又慌又悔。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巷口传来时,沈宁几乎是跑着去开大门。医护人员擡着担架进来,测血压丶做初步检查时,他站在一旁,手心里全是冷汗,紧紧攥着母亲没来得及收好的毛衣,一遍遍地问医生:“我妈怎麽样?她没事吧?”
直到救护车的门关上,沈宁坐在副驾上,看着躺在担架上的母亲,才稍微冷静了些
救护车抵达医院後,他跟着医护人员跑前跑後,办手续丶缴费丶陪着做各项检查,直到沈曼被推进急诊观察室,他才靠在走廊的墙上,缓缓松了口气,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沈宁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急诊抢救中”的红灯亮起,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生病的他整夜未眠,想起她做菜煎饼,供他读高中,上大学。眼眶又一次红了。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沈宁立刻迎上去:“医生,我妈怎麽样?”
“初步诊断是低血糖引发的晕厥,加上长期休息不足丶营养不良,身体有点亏空,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医生的话让沈宁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但愧疚感却更浓。他竟没发现母亲的身体早已亮了红灯。
沈曼被转到普通病房後,沈宁守在床边,帮她掖好被角,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满是自责。
夜色漫过医院的走廊,只剩下廊灯投下的暖黄光晕。沈宁靠在窗边,望着楼下零星的灯火发呆,
身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而稳,不用回头,沈宁也知道是姜野。他没动,直到那道身影在他身边站定,他才缓缓转头。
他没等姜野开口就抢先回答,每一个字都透着疏离:“我妈很好,不用你担心。我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