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隅略略松了口气,墨淮桑的态度既然如此坚决,那他们自然可以放开手脚,她抬头看了下天,日上?中天,已?近午时,眼下该入宫了。
“三郎,墨尚书今晚要赴宴,机不可失,不如……”
墨淮桑诧异扬眉:“你不是一早就期待千秋宴吗?居然舍得?不去?”
东隅轻咬了下唇:“大事要紧。至于千秋宴,梦玉所在的百戏团会参演,再不济还有姚黄呢,他们自会与我转述今晚的盛况。”[2]
“不错啊,好友遍天下。”墨淮桑轻笑,“放心,往后一定?给你补上?这场热闹。”
东隅一顿,心里瞬间像喝了蜜水一般甜。
年初上?元节,他们在四方山调查拜火教时,他便承诺给她补上?上?元灯节的热闹,后来她果真在曲江宴看到奇特花灯与绚烂焰火。[3]
据墨言暗地里的情报,为了促成那场热闹,墨淮桑不仅给礼部提建议,还亲自参与了调度。
“嗯,墨县丞向来一言九鼎,小的自是万分期待。”东隅能竭力抑制上?扬的嘴角,却无法让胸腔里狂跳的心冷静下来。
四目相对间,盈满璀璨笑意的眼神里,细密温情脉脉流转。
这时,一阵窸窣仓促的脚步声?自前方传来,两人仓皇抬头,原来是墨夫人匆匆赶来,面上?惶惑不安:“墨县丞,小娘子?,可是四娘的病情又有反复?”
东隅微顿,面上?露出一丝忧虑,将对侍卫头领的说辞复述一番,又看向墨淮桑,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道:
“因此,我与墨县丞商议,我们今晚便留在府中,于墨四娘院外暗中守护,以防不测,望夫人允准。”
墨夫人闻言,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心内闪过?些许诧异,她记得两日前东隅小娘子说过?,四娘体内邪气已拔除大半,近日便会苏醒,为何突然这般如临大敌?
爱女心切,她并未多想,连忙点头:“如此甚好。有劳墨县丞与小娘子?费心了,我这就让下人收拾厢房,一应所需,尽管吩咐。”
“不必。”墨淮桑冷声拒绝。
“夫人无需费心,为免打草惊蛇,我们会隐秘地分散在卧房、院内和外间。”东隅柔声?解释道。
“这……”墨夫人看了眼天色,晚间夜露凝霜,天寒地冻,万一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她见二人态度坚决,也不敢多劝,只得?应下,又再三叮嘱大掌事,不得打扰二人行事。
是夜,千秋宴盛典的喧嚣声?隐约从皇城方向传来,墨府便显得?格外寂静。
东隅留在墨四娘卧房内,藏身于一从屏风后,感知着四周动静的同时,内心焦灼不已?,尽管她已?提前叫出黑包布置了一番,她仍担忧书房内有预想不到的危险。
另一面,墨淮桑与墨言换上?夜行衣,如河流入海一般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潜近书房外围。
夜深人静,守卫似乎更多了些。
墨淮桑眸光寒凉,朝墨言打了个手势,墨言会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哨子?塞入口中。
下一瞬,一道似夜猫闹架又像婴儿啼哭的诡异声?响,在寂静的夜里炸开,墨言自己都?被唬了一跳,更遑论其余不明所以的人。
屋顶登时亮起两点幽紫寒光,是玄猫。
它直起身,如鬼魅一般在屋顶快速跑动起来,踩得?瓦片劈啪作响,同时发出凄厉尖锐的叫声?,在深夜格外刺耳。
“什么声?音?”
“在屋顶!”
“快去看看!”
寒风凛冽中,侍卫的额角渗出冷汗,几支巡逻队纷纷朝着声?响处围拢。
那声?音着实?瘆人,侍卫头领抹了把?脸,见手下们慌不择路,面上?铁青,怒喝道:“慌什么!甲队去追查,其余的严守阵列,谨防调虎离山。”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侍卫队列,只混乱了几息便恢复如常。
对墨淮桑与墨言来说,几息就够了,瞅准侍卫混乱的空挡,他们自矮坡的阴暗中掠出,如离弦之箭,射入书房后窗,贴壁而立,在渐渐远去的凄惨叫声?中,墨言手法娴熟地用特制工具撬开窗栓,两人极速滑入室内,旋即轻轻合上?窗子?。
书房内伸手不见五指,混杂着墨香与龙脑香,两人不敢擅动,屏息凝神,静听?屋外的动静。
“头,应当是野猫,追到花园处,钻进了树从不见踪影,其余一切如常。”
侍卫头领静默了片刻,沉声?道:“主君耳提面命,这段时间最为关键,都?给我警醒些,任何动静都?不能放过?。”
“是。”
震天的叫喊传到室内,又归于平静。
墨言这才?取出两颗用布巾覆盖的夜明珠,光亮虽微弱,却足以照亮五步之内,又不会让屋外的人察觉。
两人不敢大意,直奔书桌和多宝阁,墨淮桑翻开抽屉搜查,墨言则在地面和墙壁摸索是否有机关。
很快,墨淮桑在多宝阁一个不起眼的瓷瓶里,倒出了几枚铜钱,他稍作掂量,便知它们与白日里玄猫衔给他的一样,都?是恶钱,甚至还有一块未熔炼彻底的铜料。
墨言那边也有发现,他敲击地面发现一块声?音空闷的地砖,小心撬开后,里面竟藏了一个铁盒,他粗略翻了下,有数封密信,以及一本记录着巨额资金流向的账目。
他又打开密信,当“卢文博”字样映入眼帘,墨言赶紧起身,在墨淮桑耳边轻声?回?禀:“郎君,是卢十三郎的来信。”
墨淮桑看着手中的私账与密信,脸色在夜明珠微弱光线下显得?越发阴沉可怖,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出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