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而此刻,墨淮桑与墨言早已褪去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回墨四娘院落外的墙根处。
东隅早已在此等?候,见到两人平安返回,松了?口气,迎了?上去:“一切可还?顺利?”
松懈下来的墨言,抹了?下额角的汗,有气无力道:“小娘子,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东隅的呼吸猛地?一滞,上前拉着墨淮桑的衣袖,上下查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墨淮桑将她?不知所措的手拉过来放进掌中?,指腹轻轻揉捏她?的指尖,轻声安抚道:“莫急,进去说。”
说罢,牵着东隅的手,走进院中?一间偏僻的厢房,这是先前东隅特意要求掌事娘子安排的。
墨淮桑言简意赅地将书房内的发现一一告知,不仅有更多怀州恶钱铸币案的样本,一小块铸币的铜料,更查获墨准与卢十三郎的信件往来,以及记载着巨额资金来往的私账。
“之前苦于找不到那卢十三郎涉案的证据,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瞧郎君这话说的,我们差点没命呢,多亏了墨夫人的突然出现……”墨言反驳道,讲述了方才岌岌可危的情形。
墨淮桑频频使?眼色,可惜墨言说得眉飞色舞,极尽渲染之能事,感受着掌中?小手越来越用力的回握,他叹了?口气,轻抚她?的手背:“哪有那么夸张,我们全?力一拼,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东隅面露深思:“其实,你们去书房后不久,墨夫人来过这里。”
墨淮桑眼神一凛:“她说了?什么?”
“她?先是言辞恳切地?表示感谢,说四娘若能好转,全?靠我们的奔忙。”东隅眉头微蹙地?回忆着,“随后,她?又说了?一些……颇为莫名的话……”
“她?知道你与墨尚书之间素有龃龉,望你能看在同?为墨家人的份上,能……能继续庇护墨四娘一二,或者给她?一条生路。”
“当时我只?觉得她?是爱女心切,忧思过甚。”东隅迎上墨淮桑鼓励的眼神?,犹疑地?说道:“而眼下结合你们在书房遇险的境况,她?好像知道墨尚书一些什么事,先前她?那番言辞,好似……在托孤一般……”
“是,她?的出现并非偶然。”墨淮桑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她?对墨四娘的情况了?如?指掌,也?清楚玄真?观主已下狱,昨夜崔贵妃被反噬的动静极大,那助纣为虐的镜妖也?被封在太史局,邪祟尽除,因此我们白日的说辞,并未骗过她?。”[1]
“她?定然是察觉了?我们的计划,甚至可能早就知晓书房的秘密,于是故意制造混乱,为我们打掩护。”
这个推论让房间陷入沉寂。
墨夫人金氏,平日看起来温婉顺从?的主母,竟有如?此心机与胆识?
她?为何要帮他们?难道她?与墨尚书也?并非铁板一块,甚至早已积怨颇深?
据眼下的证据,墨尚书只?涉及恶钱铸币案,而墨夫人想?给墨四娘留一条生路,莫非……墨尚书所犯之事,会祸及家族?
东隅惊得捂住嘴,睁大双眼,莫非是谋逆?
墨淮桑面上,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良久,他嗤笑一声,说得慢条斯理:“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到近前,还?有甲胄摩擦的声响。
“墨县丞在吗?”
墨淮桑和东隅对视一眼,金吾卫的燕将军为何来此?[2]
他们走了?出去,只?见燕将军在墨府大掌事的陪同?下,大步上前,古铜色的面庞上,隐隐浮现一丝焦虑的神?色。
“墨县丞,圣人让您带上东隅小娘子,即刻入宫。”他微顿了?下,凑近墨淮桑小声道,“千秋宴突发意外。”
墨淮桑神?情一凛,目若寒星,转头对东隅招呼一声:“进宫。”
旋即,一行人随燕将军直奔府门而去。
刚上马车,燕将军便开始讲述千秋宴的变故。
兴庆宫花萼楼,千秋盛宴已接近尾声,悠扬的丝竹声中?,皇帝与百官皆面带醺然。
依照千秋节惯例,最后一项重要的仪程,便是“献镜”与“赐镜”。
各地?进献的各式精美铜镜,被内侍们小心捧上,陈列于御前,映照着殿内通明的灯火,光华璀璨,恍若天降神?光。
皇帝龙心大悦,接受着臣子们的歌功颂德,大手一挥,将备好的御制铜镜赏赐给四品以上的官员。
得到赏赐的重臣们欣然谢恩。
然而,就在这庄重而喜庆的时刻,异变陡生。
殿内所有铜镜的镜面,瞬间蒙上了?一层湿冷的水雾,紧接着,水雾散去,镜面如?同?投入了?石子的水面一般,荡漾起层层涟漪。
金属镜面,仿佛化为深不见底的寒潭。
“啊!镜子怎么了??”离得近的内侍率先发现不对,失声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产生异变的铜镜吸引。
皇帝的笑容僵在脸上,疑惑地?看向御案前最大的龙纹铜镜上,只?见那荡漾的镜面中?,映出的不再是他威严英武的面庞,而是一个形销骨立的老者,他身着龙袍,在明黄帷幔的榻上气息奄奄,周围是哭泣的宫人和摇曳的烛火……
这分明是他衰老濒死,即将驾崩的景象。
他悚然一惊,谁料下一瞬,镜面换了?个场景。
那似乎是一处行军的营帐,他端坐帐中?,突然一支闪着寒光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直射入他胸口,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前方,一片紫色衣袍票飘入画面,似乎是某位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