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叫石盘村,坐落在大山里,一条土路蜿蜒五十里才通到镇上。村东头有棵老槐树,据说三百岁了,枝叶茂密得像一团墨绿的云。树下常有老人摇着蒲扇讲古,小孩子们围坐一圈,听得眼睛直。
我就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尤其关于后山那片禁地——老辈人叫它“双头坡”。村里人轻易不去那里,连放牛都会绕开。大人吓唬哭闹的孩子常说:“再哭!再哭就让双头鬼把你背了去!”
关于双头鬼的传说模糊得很,没人能说清它究竟什么模样,为什么会在双头坡徘徊。只晓得是很久以前,有对连体兄弟死在了那里,怨气不散成了精怪。据说它有两个头,四只手,但共用一双腿,走起路来左右摇摆,极其诡异。
夏末秋初,玉米秆长得比人还高,我和玩伴铁蛋、小娟常钻进去捉迷藏。那年我们十二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双头鬼什么的,都是骗人的。”铁蛋吐掉嘴里的草根,“我爹说,那是老辈人编出来吓唬小孩,不让去后山乱跑的。”
小娟胆子小些,绞着辫梢说:“可是去年刘大爷家的羊在双头坡丢了,他去找,回来就病了一场,说是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羊是自己走丢的,刘大爷是自己吓自己的。”铁蛋不以为然,“敢不敢打赌?咱们明天就去双头坡看看,谁不敢去谁是小狗!”
我本来有些犹豫,但被铁蛋一激,立刻梗着脖子说:“去就去!”
小娟看看我们,小声说:“那我也去。”
第二天晌午,日头正毒,我们瞒着大人,带着些探险的装备:一壶凉开水、三张烙饼、一根麻绳、还有铁蛋从他爹那里偷拿的半包烟和火柴。
穿过金黄的麦田,沿着溪流往上走,景色渐渐不同。寻常的田野变成了茂密的灌木丛,鸟叫声也稀疏起来。双头坡其实不是陡坡,而是一片微微隆起的丘陵,上面长满了歪脖子树和半人高的野草,风一吹,沙沙作响。
“看,没什么吧!”铁蛋挥舞着一根木棍开路,故意大声说话给自己壮胆。
小娟紧紧跟在我身后,小声说:“这儿太静了。”
确实静得反常。刚才还有蝉鸣,越靠近坡顶,连虫子的叫声都消失了。只有风吹过高草的呜咽,还有我们踩断枯枝的噼啪声。
坡顶有几块乱石,像是一处荒废的地基。铁蛋一屁股坐下,掏出火柴点烟,学他爹的样子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我就说是骗人的”他话没说完,忽然顿住了,侧耳听着什么。
“怎么了?”我问。
铁蛋脸色变了变,随即又强装镇定:“没没什么。风太大了。”
但那一刻,我也似乎听到了别的声音——不是风声,更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上拖行的摩擦声,若有若无。
小娟突然指着不远处:“那是什么?”
我们顺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深草里似乎有个土洞,洞口被乱草遮掩,黑黝黝的看不清深浅。
铁蛋又兴奋起来:“说不定是宝藏洞!我去看看!”
他刚起身,一阵邪风猛地刮过,吹得人睁不开眼。风里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儿——不是臭味,也不是香味,像是陈年的灰尘混合着某种干草腐烂的气息。
风停后,铁蛋脸色白,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刚才那洞里好像有东西动了一下。”他声音有点抖。
“是你看花眼了吧?”我心跳加,却不肯露怯。
铁蛋深吸一口气,突然骂了句粗话,似乎是为自己的害怕感到恼怒。他捡起棍子,大步走向那个土洞。
“铁蛋,别去!”小娟喊道。
但铁蛋已经用棍子拨开了洞口的乱草。我们跟过去,只见洞口约摸水缸大小,里面深不见底,往外冒着丝丝凉气。
“就是个獾子洞。”铁蛋嘴上这么说,却不敢太靠近。
他弯腰想往里扔块石头试探,就在这时,洞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叹息!
那绝不是风声,更不是动物能出的声音——悠长、疲惫,带着无法形容的古老和苍凉。我们三个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就跑。
一路狂奔到山脚下,回头见没什么追来,才瘫在田埂上喘气。
“那那是什么?”小娟带着哭腔问。
铁蛋嘴唇抖,却还嘴硬:“肯定是獾子!或者是风灌进洞里的声音!”
但我们都心知肚明,那声叹息绝不寻常。
从那天起,石盘村开始生怪事。
先是王建军家的鸡窝半夜被什么东西扒开了,鸡没少,但全都缩在角落,吓得不敢出声。地上留着奇怪的印记——不像蹄印也不像爪印,倒像是有人用手脚爬行留下的痕迹,但排列方式十分怪异。
接着,村头老槐树上的喜鹊窝掉了下来,摔得粉碎。李老汉早起遛弯,看见树下一个模糊的背影正蹒跚走向后山。他以为是哪个醉汉,喊了一声,那身影顿了一下,然后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迅消失在了树林里。李老汉说,那走路的样子“不像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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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诡异的是张老七家的经历。他家住在村尾,离双头坡最近。一天早上起来,现院门上印着两个泥手印——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像是有人用双手和双脚同时爬门而过留下的。而且这两个手印的大小、形状完全一样,仿佛是同一个人的手在同一时间印在了不同高度。
村里流言四起,老人们面色凝重地说:“双头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