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的夜,静得能听见月光流淌的声音。
远山如黛,近水含烟,稻田里浮着一层薄薄的银雾。圆月像个巨大的银盘,悬在瓦屋山顶,清辉洒在青羌河上,碎成万千银鳞。竹林沙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村庄安宁如画。
周大海啐了一口唾沫,把最后一口烟吸完,烟屁股扔在地上,用拖鞋碾了碾。
“日他妈哟,又搞到这么晚。”
他跨上那辆老旧摩托车,动机咔咔响了几声才喘着粗气活过来。今天在镇上帮工,主家热情留饭,几杯老酒下肚,不知不觉就这个时辰了。从镇上回村有两条路,大路平坦但绕远,小路近但得穿过老坟坡——那地方晚上没人愿意走。
“怕个锤子!”周大海哼了一声,一拧油门冲上了小路。他向来不信邪,老辈子说的那些鬼扯腿、鬼打墙,他全当放屁。
摩托车灯像一把剪刀,剪开浓稠的黑暗。小路两旁竹林越来越密,月光被竹叶筛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光斑。风穿过竹林,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暗处哭泣。
周大海不由得加快了度。
忽然,车灯晃到一个白影,一闪而过。
“哪个砍脑壳的!”周大海猛地刹车,脊梁骨窜起一股凉气。
定睛看去,路上空空如也,只有竹影摇曳。
“眼睛花了嗦?”他嘀咕着,重新动摩托车,却现动机咔咔响了几声,居然熄火了。
“狗日的破车!”他骂骂咧咧地踩启动杆,踩了七八下,摩托车才不情愿地重新轰鸣起来。
继续前行不到百米,他又看见那个白影——这次更近了,就飘在路前方十几米处,像个人形,但没有五官,没有脚,就像一件空荡荡的白衣裳飘在空中。
周大海浑身汗毛倒竖,猛地一拧油门想冲过去,那白影却倏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摩托车灯忽然暗了下来,变得昏黄如豆,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路。周围温度骤降,周大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酒彻底醒了。
“日你仙人板板,啥子名堂!”他声音有点颤,但还是强作镇定。
小路似乎没有尽头,按照平时,这会儿早该穿过老坟坡看到村口的灯了。可是眼前还是密密的竹林,而且越来越陌生。
摩托车突然开始左右摇摆,像是有人在后座上使劲摇晃。周大海回头一看,后座空空如也。
“哪个龟儿子在搞鬼?”他厉声喝道,声音在竹林里回荡,变得异常陌生。
没有回应,只有风声更凄厉了。
摩托车灯噗地一声彻底灭了,周围陷入一片漆黑。周大海慌忙刹车,摸出手机想照明,却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黑屏,怎么按都没反应。
“撞你妈个鬼哦!”他骂得更大声了,似乎这样能给自己壮胆。
月光勉强透过竹叶缝隙,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光斑。周大海推着摩托车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他突然现,自己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路边那棵歪脖子树,已经是第三次看见了。
“鬼打墙?”这个念头一闪现,周大海顿时冷汗直流。
老辈子说过,遇上鬼打墙,怎么走都在原地转圈,直到天亮才出得去——或者永远出不去。
他停下来,喘着粗气,心脏咚咚直跳。四周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像是光脚踩在泥地上的声音,从后面慢慢靠近。
周大海不敢回头,老话说了,人有三把火,头顶一把,左右肩各一把,回头就会吹灭一把火,鬼就容易上身。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到了他背后,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吹在他后颈上。
“我日你妈哟!”周大海猛地转身,抡起摩托车锁就往身后砸去。
却砸了个空。
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竹林和月光。
但那脚步声还在,啪嗒,啪嗒,现在好像围着他转圈。
周大海头皮麻,浑身冷汗直冒。他想起老人说的,遇到这种事可以撒尿辟邪,于是赶紧拉开裤链,对着路边滋了一泡尿。
说也奇怪,尿完后,脚步声居然消失了。
周大海稍微松了口气,试着动摩托车,这次居然一踩就着,车灯也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