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掠过窗棂,在青石板上洇出细密的水痕。
时宜倚在榻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簪上的墨渍,那是前世她抄写《上林赋》时留下的印记。
如今墨迹未干,却已物是人非。
案头的青铜香炉里,龙涎香燃至尾声,袅袅青烟在烛火中扭曲成周生辰受刑时的模样,她猛地别开眼,喉间泛起一阵腥甜。
凤俏的伤口已被谢云妥善包扎,此刻正蜷在隔壁榻上浅眠,眉间仍凝着未散的惊惶。
时宜望着她染血的衣袖,前世那些惨烈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刑场之上,凤俏虽未为她身死,却也随周生辰一同坠入深渊。
更漏声里,梆子响过丑时三刻,时宜轻手轻脚起身,披上玄色斗篷。
铜镜里的倒影与前世重叠,嫁衣上的血痕仿佛还在,而此刻她握着的,却是一柄寒光凛冽的匕。
这是周生辰早年送她防身的,说是“女子手中有刃,方不负风骨”。
推开门,雨丝立刻扑在脸上。
沿着回廊绕到马厩,老仆张伯正在给马匹添草,见她深夜现身,微微一愣。
“姑娘这是?”
“去寻些草药。”
时宜压低声音。
“凤俏的伤需要换药。”
张伯点点头,未多问。
待她牵出马匹,雨幕中忽然传来马蹄声。
时宜心头一紧,躲进马厩暗处,却见三骑快马自王府侧门疾驰而出,为之人腰间挂着漼氏家徽的玉佩。
是漼风。
时宜攥紧缰绳。
前世此刻,漼风尚未知晓漼广与太后勾结的事,更不知自己即将成为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他总说“家国大义,不可辜负”,却不知最辜负他的,正是漼氏的“大义”。
她咬了咬牙,翻身上马,朝着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雨水混着泪水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却让记忆愈清晰。
前世漼风在刑场之上,看着周生辰被剔骨,最终饮剑自尽,血溅在她的嫁衣上。
白鹿洞在西州城郊的半山腰,此刻被雨雾笼罩,显得格外阴森。
时宜拴好马匹,摸黑往洞内走去。
洞壁上的青苔滑腻,她险些摔倒,却在这时听见洞内传来交谈声。
“密信已按计划送出,十月初十必能抵达中州。”
“南辰王府那边……”
“周生辰生性坦荡,岂会料到漼氏早有反心?”
时宜的心跳几乎停滞。
借着洞口漏进的微光,她看见两个黑衣人正在清点密函,其中一人腰间挂着漼氏祖祠的钥匙。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她想起前世那封伪造的密信,正是从漼氏祖祠流出。
信上的字迹,分明是漼广的笔迹。
“只是那漼十一……”
黑衣人突然压低声音。
“听闻她近日与萧晏往来密切,若是……”
话音未落,洞外传来异响。
时宜心头一紧,转身欲躲,却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两名黑衣人顿时没了声响。
血腥气弥漫开来,时宜握紧匕,声音颤。
“谁?”
黑影缓步走近,月光透过雨幕,照亮那人玄色衣袍上的暗纹。
是萧晏。
“漼姑娘深夜到此,不怕撞见刺客?”
萧晏挑眉,剑尖滴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晕开。
“方才那二人,是漼广的心腹。”
他弯腰拾起地上散落的密函,展开扫了一眼,冷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