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刮在脸上,像被刀子割一样疼,她踩着秦九他们留下的凿痕往上爬,每一步都要先用铁镐凿开冰面,再将脚死死嵌进去。
积雪不断从头顶落下,砸在头盔上咚咚作响,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泄了气。
她总记得周生辰说过,西州的战士,从不会在绝境里回头。
爬到三千尺时,她的手指已经冻得失去知觉,只能用牙齿咬着镐柄,借着身体的重量往下凿。
冰屑溅进眼里,涩得她直流泪,眼泪还没滑落就冻成了冰珠。
她想起上一世在王府学写字,周生辰握着她的手教她写“辰”字,说她的手太娇,握不住笔也握不住刀。
那时她还不服气,偷偷在雪地里练字,冻得手指通红,他现了,也不骂她,只是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
“师父的手怎么总是这么暖?”
她那时仰着头问他。
他笑着刮她的鼻子。
“因为师父常年握刀,气血足。”
可后来她才知道,他的手不是天生就暖的。
漠北的冬天比西州冷十倍,他在那里守了三年,手上的冻疮从来没好过。
南疆的瘴气蚀骨,他为了救部下,徒手挖过毒草,指甲缝里的黑渍半年都没褪干净。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从容,都是他用无数伤痛换来的。
爬到五千尺时,风忽然变得狂暴起来,卷着雪块砸在崖壁上,出呜呜的声响。
时宜死死抠住一道岩缝,感觉整个人都要被风掀下去。
她低头往下看,只见漼风的身影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在雪地里仰头望着她,像一尊不会动的石像。
那是漼家兄长独有的姿态,无论何时都要护着妹妹。
“回去!”
她听见他在下面喊,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时宜摇摇头,从怀里摸出那半朵雪莲。
油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看着那些黑的花瓣,忽然想起周生辰中蛊时的模样。
他蜷缩在禅房的榻上,背上的青纹像活过来的蛇,每一次蛊毒作,他的指甲都会深深掐进肉里,却始终没哼过一声。
南辰王的隐忍,从来都刻在骨血里。
“忍一忍,十一很快就回来。”
她对着崖壁轻声说,像是在对他保证,又像是在对自己打气。
这声“十一”,她已经许久没叫过,此刻在风雪里却格外清晰。
重新抓住铁镐时,她才现右手的虎口已经裂开了,血珠滴在雪上,瞬间就冻成了小红点。
她咬着牙往上爬,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咔嚓声,抬头一看,只见一块磨盘大的冰块正往下坠。
她下意识往旁边躲,却忘了自己悬在半空。
身体猛地一晃,牦牛绳瞬间绷紧,勒得她肋骨生疼。
冰块擦着她的肩膀砸下去,在崖底炸开一片雪雾。
时宜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冷汗混着雪水往下流,后背的衣服很快就结成了冰。
就在这时,她看见前方的岩缝里,有一抹淡紫色的影子。
是冰莲。
它长在一道狭窄的断崖缝隙里,周围缠着半融的冰棱,花瓣上还挂着冰晶,在风里微微颤动。
时宜的心跳瞬间快得像要炸开,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手指刚碰到花瓣,就听见头顶传来沉闷的轰鸣。
是雪崩。
她看见雪浪从山顶涌下来,像一条白色的巨蟒,瞬间就吞噬了上方的崖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