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一微微摇头,“我没什麽拯救衆生的癖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同是刍狗,我有什麽资格去怜悯。”
“怜悯,是对它们的侮辱。”
像是终于浮出水面,馀淼淼大口大口地换气,冷笑道:“你把自己比作刍狗,可别带上我。”
语气依然嘲讽,但不再有那股尖锐的敌意。
江澄一没有回应她的话,“非要说理由的话,也许是为了赎罪吧。”
馀淼淼没再说话,听了下去。
“大概是我十一岁的时候,我在小区绿化带里捡到了一窝猫。
“是橘猫,出生不到一周,眼睛都没睁开,我等了三个小时,没有看到母猫,把它们带了回去。
“我的……母亲,不允许我做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所以我把它们寄养在了隔壁的阿姨家。
“那时离我的12岁生日大约还有半个月,她允诺如果我期末考得好的话,可以满足我的一个生日愿望。
“後来期末考试我考了全校第一名,我提出了愿望,我想收养它们,如果她不答应,给它们找一个好的收养人也不错。
“可是她把我的试卷撕得粉碎,尖叫着冲到邻居阿姨家,给了她两巴掌,然後把刚睁开眼的小猫从十八楼扔下去,骂我玩物丧志,没有羞耻心。
“後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父亲的私生子比我高了一分,所以她崩溃了。”
“直到高中毕业前,我没再捡过猫。”
江澄一语气冷漠,似乎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只有被捏折的铝管泄露出几分情绪。
他没有说的是,那窝幼猫精准地落到人行道,在石板上被砸成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
他凌晨下楼收敛了尸骨,但血迹却不能轻易洗掉,在之後两个月的每一天,他经过那段路,都能看见那团暗色的血痕。
他说:“我有时在想,如果不捡回去,它们会不会遇到其他人,被收养,然後健康的长大。”
“而不是只有短短二十天的生命。”
馀淼淼怔然:“你……为什麽要把这些告诉我?”
江澄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把棉签折断,精准地扔进垃圾桶,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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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续几天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馀淼淼再也没见过道具组的那四个人。
第六天的戏拍完,馀淼淼走出别墅,冷得打了个抖。
外面不知什麽时候下起细雨,半山腰的气温本就不高,现在颇有些寒冷的意味。
第二天,雨更大了,噼里啪啦往地上打,溅起泥浆一片。
导演反而高兴:“省了洒水车的钱。”把雨戏挪到第一场。
可一行人来到雨中不过几分钟,就被瓢泼大雨砸得退回室内。
馀淼淼裹着唯一的薄外套,打了个喷嚏,有些感谢黎枝的叮嘱。
副导演楼梯冲下来,他本来是去顶楼找信号打电话,回来却一脸凝重:“张哥,别拍了!”
“泥石流红色预警,我们这是高危区域!”
导演本来还舍不得最後一点戏份,不想撤,但许澜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下了命令:立刻下山。
剧组一下子动起来,大家急急忙忙收拾东西,不重要的干脆丢下,之後再搬。不过两个小时就收拾完毕。
车队整装待发,许澜一声令下,正要啓动,江澄一却穿着冲锋衣从车上下来。
“馀淼淼还没来。”
他的脸上雨水横流,神色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