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清迅速从长椅上爬起来,几步追来挨近,用小尾指勾住她的无名指,小声埋怨:“你好歹哄哄我……是不是见了严森又不想理我……”
“啊对对对。”岑让川故意激他,“他爸还来了,问我什麽时候跟严森结婚,我明天跟他领证,後天摆酒,你有兴趣来当伴郎吗?”
“你!”银清知道她在说假话,仍气得不行,“不许!不许!不许!”
他一连说了三个不许,苍白的肤色因激动晕染薄红,“前世你就是这样,我永远不在你考虑范围内,眼看你娶了一个又一个。正宫位置不是我的,妾室位置不是我的,连外室都没我位置!明明我才是第一个愿意赘给你的,你凭什麽不要我!我到底哪里比他们差!现在还这样,你到底……”
冰凉掌心硬挤入整片温暖,她拉着他,十指相扣走出这片布满消毒水味的地方。
银清望见衣袖下她们相握的手被自然塞进她的口袋,登时什麽话也说不出了。
好暖和……
雪花纷飞,热意从手心浸入。
他裹紧围巾,终于也感受到点冬季的寒冷。
她们路过养老院,里面的人已经搭上棚子吃饭。
大家热热闹闹聚在一处吃席,冲散白日里老人家过世的阴霾。
院门口,守村人蹲在地上捧着碗,用手抓着米饭慢慢吃着。热雾袅袅,从米里升腾而出,模糊他的面容。
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在哪,用的什麽姿势,吃的又是什麽食物,只是斯斯文文的,数着米粒似的吃着,无端让人觉着可怜。
岑让川想上前把人悄摸拉走去吃饭,她见不得他分身这样凄惨,刚往那边走出一步,银清用力拉回她,往来时小道上走去。
“不把你分身带回去?!”岑让川惊讶。
“嗯。”银清愈发用力握紧她的手,没有往那再看一眼。
“为什麽?”岑让川不解,“大雪天你真让他这样流浪?冻死在外边怎麽办?”
银清不答,反而问道:“晚上你想吃什麽?我回去给你做,然後带过来。你回去洗个澡,我立刻就来。”
“你先回答我。”
“你一定要问?”银清抽出自己的手,沉默凝视她。
这段路没有灯,他整个人几乎要融入夜色,身後暖光尽数被岑让川遮挡,仅剩冷色天光为他镀上不似活人的蓝调色彩。
雪花落在他发梢眉睫,如果不是他眼底难以抑制流出的悲凉,他看起来就像庙里供奉的神像,年深日久,被信徒抛弃在荒山。风雪刮去他的色彩,随意触碰下都会粉碎成末。
“算了。”岑让川妥协,“这是你的事,我不该插手。”
她不想管了。
银清这时却不愿意罢休。
“他是我疯的最厉害时候分裂出的分身,我不想让你看到。”
岑让川霍然转身回头看他,瞳孔有一瞬间紧缩。
几百年前沿街行走。
他不知饥寒,只是疯,只是自言自语,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
这块地她选的很好,或许也有运气加成。
他疯疯癫癫那段时间,周边大大小小战争不断,陌生人手里握着的冷兵器升级为热武器。粮食短缺,啃树皮吃观音土他都经历过,他不饿,却也会随波逐流吃些。
浑浑噩噩,混混沌沌。
他就在这种环境下分裂出人们口中说的守村人。
或许分裂出更多,但他不记得了。
看到守村人那刻,他想到的是曾经。
他的狼狈不堪。
他的颓败失常。
他的孤独崩溃。
好不容易,他才把这身人皮披上,她怎麽能知道自己曾经这样疯……
银清望着她,慢慢低下头。
再睁眼时,面前是层层涟漪。
从头顶落下的不是雪水,是微烫的热水。
雾气腾腾,蒸得他脑子发昏。
他望着头顶花洒,浑身泡在浴缸热水里,在冬季来说再享受不过。
岑让川拂开他面前碎发,正准备离开,手腕却被他抓紧。
“让川……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