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的手上正捏着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上面是奥佩莎新画的,那堪称“灵魂画手”级别的设计草图——几根潦草的线条勉强勾勒出形状,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要薄!要透!要欲拒还迎!”几个大字,旁边还画了个意义不明的笑脸。
奥佩莎眨眨眼睛:“设计图。”
“设计图?”对方的语气很是疑惑,显然是没想到那三两根线条的简笔画是设计图,“是什麽的设计图?”
听到他语气的奥佩莎顿时不爽了,别过身子夺过他手里的稿子,指着上边的图嗔道:“这是上衣,这是裙子!很难猜吗!”
“……”辛德瑞尔再度辨认纸面上的儿童涂鸦,中肯地说了一句,“很难,我以为是两块三明治。”
!!!
奥佩莎气的打结,一巴掌把稿子拍在了桌上,摊开稿子一个个指着:“这哪里是三明治,我还煞费苦心在边上标注了心得,你笨就算了,眼睛也不好使了吗!过来!我一张张告诉你!”
奥佩莎一张张指过去,辛德瑞尔就一张张看过去。看完了全部,奥佩莎也说的口干舌燥,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润完嗓子,她问:“现在明白了吗?”
辛德瑞尔抿着嘴巴,半晌才憋出一声“嗯”。奥佩莎擦擦嘴上的水渍,放下杯子说:“跟你讲了也没用,你又不能帮我做衣服……”
话讲了半句,奥佩莎这才兀地想起,故事里的“灰姑娘”是会做衣服的。“灰姑娘”不光会做衣服,连她的动物朋友都会帮她一起做衣服。
但这可是同人文世界啊,辛德瑞尔可能没有这样的设定。
失去白嫖人力的机会,奥佩莎有些扫兴,正准备收起那些稿子时,一张手稿被辛德瑞尔轻轻抽走。
她看着辛德瑞尔拿起笔,在设计图上涂涂画画,却不知他在画些什麽。
奥佩莎好奇地望过去,炭笔与纸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夜风吹过枯叶。线条在他笔下变得流畅丶精准,带着一种冷冽的美感。原稿里那直白得近乎粗陋的系带,被巧妙地改成了缠绕的藤蔓纹样;过于暴露的区域,覆上了层叠如花瓣般半透的蕾丝;整体轮廓被收束得更加妖娆,却又奇异地增添了一种含蓄的诱惑力。
他似乎不是在修改,而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谋杀,将奥佩莎那些来自异世的丶不合时宜的直白想象,彻底抹杀,只留下属于这个时代黑夜的丶危险的丶令人心痒难耐的靡丽。
辛德瑞尔把纸挪到她面前:“这样呢。”
原本粗糙的简笔画变成了一张设计精美,图像完整的设计图。不仅完美复刻了她脑海中的图像,而且衣服版型清晰,还额外增加了许多小配饰,全都各富元素。
奥佩莎看的目瞪口呆,一会看一下设计图一会看一下辛德瑞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主角的天赋异禀吗?她感动的简直要落泪。
她兴奋想拍辛德瑞尔的肩膀,但对方那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气场,硬生生让她悬在半空的手拐了个弯,讪讪地落在自己额头上,挠了挠,“咳……样衣,能做出来吧?”
“做出来很容易,这里的材料就够了。”辛德瑞尔扫了眼堆放在角落的那批材料,“一天时间,我能做出来。”
奥佩莎激动的过了头,直接抱着辛德瑞尔的胳膊不撒手,满眼景仰:“交给你了!”
辛德瑞尔皱了皱眉,却没有推开她,而是冷冷淡淡地收回视线:“还要我做吗。”
“要。”
“……那就松手。”
“哦丶哦。”听到警报声响起,奥佩莎瞬间更换语气,“不近人情的坏姑娘,亲近你,是你的荣幸。”
撒开手,奥佩莎又想到什麽,调整神情倨傲道:“你回家换身衣服,明日再说别的。雨水味道呛人的很,你不觉得雨泡过的衣服穿着难受,我还觉得难闻呢。”
她想趁着收留所老板还面熟的时机再回去一趟,查一下杀手协会的事情。
还有霍丽。
黑市巷子里无故出现一个被割掉舌头的女人一定会引起一些议论,她可以顺着人言再去找一遍霍丽。
正好,确认一下霍丽会不会乱写字说些有的没的,如果会,她不介意这次收走她的双手。
但辛德瑞尔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动,反倒是回了一句:“你也走。”
见他不动身,奥佩莎只能硬了语气:“你是在命令我?”
“……”辛德瑞尔默了默,“是。”
“你……”
“你没换衣服,会生病。”
一句压根听不出语气的关心轻飘飘地隽永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
“如果你想生病而死,不如换我杀了你。”
碧色的视线毫不掩饰的放在她的身上,让她束手无策,刚润过的嘴唇都开始发干。
在如此烧灼下,她丢盔弃甲,僞装全线崩溃,到嘴边的狠话一下咽回了肚子。
她最终还是挂不住,叹了口气:“好,我们回家。”
再找时间吧,她还能怎麽拒绝这别扭的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