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布鲁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心疼地看着自己几乎完成的作品瞬间毁灭。
“辛德瑞尔!”奥佩莎猛地裹紧晨袍跳起来,又惊又怒,声音都变了调,“你疯掉了?那是钱,是心血,是我们的广告!”
她好不容易才忍下羞耻心来当一次模特。
画布已毁了大半,辛德瑞尔的动作也终于停止。
残破的布片耷拉在画架上,他缓缓转过头,瞳孔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直直刺向奥佩莎。
那眼神锐利得让她瞬间噤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
他没有解释一个字,只是冷漠地扫过一地狼藉,沾满颜料的手随意地在旁边一块干净的布上擦了擦,接着转身,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径直穿过店铺,消失在门口。
“他……他什麽意思?”奥佩莎气得发抖,指着门口问布鲁诺,更像是在问自己。
他到底知不知道布鲁诺是按照小时收费的,而且布鲁诺本来就没有档期,自己还是额外加钱插队这才请来这尊大佛的!
她的计划就这麽毁了。
布鲁诺看着自己惨遭蹂躏的画作,又看看门口,摇摇头,叹了口气:“夫人,令嫒……呃,辛德瑞尔小姐的脾气,真是……不同凡响。”他收拾起残破的画具,收取了双倍的精神损失费後,摇着头离开了。
奥佩莎看着地上那堆面目全非的画布碎片,心都在滴血。
愤怒过後,是巨大的茫然和挫败感。
她没见过辛德瑞尔如此失态的模样。
辛德瑞尔为什麽发疯?推广又怎麽办?
她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弗尔兰东区,那条即使在白日也弥漫着劣质香粉和酒精混合气息的街道里,辛德瑞尔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与周围浓艳俗丽的脂粉气格格不入,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旧的裙装,高挑瘦削,面色苍白如瓷器。
周围全都是倚在门框上,眼神大胆又放肆的流莺,而他视而不见,埋头直走。
他的目标很明确——巷子深处那座相对体面些的两层小楼,花窑。
城中名妓,人称“红玫瑰”的艾拉的地盘。
他们相熟,但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辛德瑞尔直接推门而入,无视了试图上前招呼的门童。
艾拉正慵懒地靠在铺着天鹅绒的软榻上,对镜自览。她有着弗尔兰少见的火红长发和蜜色肌肤,身段丰满妖娆,一颦一笑都带着久经风月的老练风情。
“哟,稀客啊。”艾拉放下手中的梳子,红唇勾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气质阴郁独特的“少女”,“辛德瑞尔……‘小姐’?是什麽风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我记得,你说过不会再来找我。”
辛德瑞尔没有任何寒暄,甚至没有坐下。他直接将一个包裹丢在艾拉面前的茶几上。
绒布散开一角,露出里面幽暗的黑色丝绸——是他多做的一条“低语”。
“穿上它。”辛德瑞尔的声音毫无起伏,冷得像淬了冰一般。
艾拉挑眉,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拈起那薄如蝉翼的布料,眼中瞬间爆发出惊艳和了然的光芒——她是识货的,一眼便认出这绝非弗尔兰本土之物。
“真是,妙极了。”艾拉由衷赞叹,指尖摩挲着那细腻的丝绸,“给我的?”她眼波流转,带着探究的笑意看向辛德瑞尔,“代价呢?你总不会无缘无故送我如此贴心的礼物吧?”
辛德瑞尔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分量十足的丝绒袋子,放在那套衣服旁边。袋口松开,几枚金灿灿的金币滚落。
“穿上它,”辛德瑞尔重复道,眼神锁定艾拉,“接客。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尤其是……”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无形的压迫,“那些有身份的人。”
艾拉看着金币,又看看那套足以让任何男人血脉贲张的衣服,红唇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玩味和兴奋。她掂量了一下金币的重量,又轻轻抚过低语。“成交,亲爱的辛德瑞尔‘小姐’。”
她站起身,丰满的身体曲线在薄纱睡袍下起伏,“放心,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如何展示美好的事物——不过,它叫什麽呢?”
“低语。”
她拿起那套内衣,眼中闪烁着充满征服欲的光芒,“‘低语’?好名字。它会在弗尔兰的夜晚发出最响亮的声音。”
辛德瑞尔没有再看她,任务达成,他转身便走。
“等一等。”艾拉喊住他,笑容灿烂,却带着略略的嘲讽,“这麽胆大的来找我,你就不怕我告诉他们?”
“无所谓。”
“啧啧……看来你有了一个保障呢,亲爱的。”艾拉笑的更欢了,“可是如果她知道,你曾在我的手下学习如何奉承贵族,又知晓你故作柔弱,僞装性别,会不会大吃一惊呢?”
“……”辛德瑞尔依旧没有回头。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性别。
因为他曾向某人发誓,要代替她,活下去。
“惜命的话,就闭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他撇下这句话,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