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瑞尔突然开口。他走到卢多维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什麽时候开始。”
卢多维克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现在可以吗?”
奥佩莎想阻止,却看到辛德瑞尔兀自走向了工作间,坐上工作间靠窗的椅子上。
卢多维克朝奥佩莎行礼,跟着一起走进工作间,并关上了门。
他摆好工具後坐下,画笔在画布上沙沙作响,卢多维克对照着面前的辛德瑞尔,在画布上抹上色块。
任何人看来,这都只是在绘画。
但绘画又为什麽要把目光放在根本不重要的地方——经常停留在他的右耳,那挂着十字架的耳垂上。
“卢多维克先生,”辛德瑞尔突然开口,卢多维克的笔尖顿在辛德瑞尔耳垂的位置,“你的颜料盒很独特。”
“教会的修女送的。”卢多维克继续绘画,“先生是对上面的经文有研究?”
“一窍不通。”
“那先生为什麽会带着十字架呢?”
“为了心安。”
“原来如此。”卢多维克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神宽爱世人,即便不信仰也会庇佑。”
“错了,”辛德瑞尔淡淡垂眸,“神不会接受欺骗之人。”
“的确。先生还是略懂一些的。”
“因为会欺骗,会背叛,所以只有佩斯交易行的走狗才会时时刻刻带着有圣洁之物,以求心安。”
卢多维克的笔没有顿住,继续刻画十字架:“是吗,第一次听说。”
“我找不到你的信息。”辛德瑞尔说,“除了交易行的走狗,没人会察觉到我的跟踪,卢多维克。”
“什麽跟踪呢?”
“虚僞的很真实,卢多维克。”辛德瑞尔压低了声音,“你是画家,不会觉察不到人体结构的一样的。”
“啊……”卢多维克落下手,沾了沾黄色的颜料,“好聪明呢——辛德瑞尔先生。”他没有继续描摹,而是笑着,任由画笔上的颜料滴落,黏连在手腕,“终于能跟你面对面说话了,还真是不错。”
“你没想过隐藏自己。”
“是的,先生。”卢多维克微微一笑,将画笔对准了辛德瑞尔的眼睛,微眯右眼,“你越界了,你不该试图改变,也不该让那个女人去窥视大人。”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奥佩莎的声音赫然响起:“你们……是谁?”
辛德瑞尔眉心一动,迅速起身想要离开。
但,一股熟悉的疼痛突然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他步子一软,跪倒在了卢多维克的身前。
“熟悉吗,辛德瑞尔。”卢多维克喊出他的名字。
熟悉……怎麽能不熟悉……
他到死也不会忘掉这样的痛苦——那为了控制不听话的他,特意给他下的咒术。
不是毒药,是咒术,他曾亲眼看到那豭厉的爬兽融进自己的心腔,此後只要他偏离了他们的指示,他就会受到这撕心裂肺般的折磨。
但是,这个咒术有限制。
只要远离到足够的距离,就无法限制他。
辛德瑞尔的脸色一片死白,浑身冷汗津津,疼痛让他的喉咙止不住呜咽出模糊声响,全身的青筋都绷紧,一条条浮在脆弱的皮肤上。
眼前的双腿交叠,“辛德瑞尔,你错了一点……不过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真的认为你可以逃离吗?”
工作间的门被重声撞开,奥佩莎神色慌张,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刚才店里走进的三个男人是做什麽的,“辛德瑞尔,外面……”
“奥佩莎·布兰德,连本带利欠交易行二十四万金币,已还十二万,仍有多馀未还清。”卢多维克慢慢放下画笔,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自顾自说着话,“时期已到,现在,房子和店面,包括你们,我们全部都会带走。”
“你是佩斯交易行的人?!”奥佩莎声音猝然擡高。
卢多维克笑了,泰然自若地收拾着工具,“早在你想改变现状的时候,你就该清楚有这一天。”他又想起什麽,啊了一声,“对了,多谢你的设计图,我最近可是油光了不少,约翰给的钱真的很多。”
“那些画稿是废图,你是怎麽弄到我的设计的?”门外有人逼近,奥佩莎只能後退。
“很简单。”卢多维克扯掉画架上的第一张画布,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画面上,“现在,懂了吗?”
奥佩莎强装镇定,手暗暗摸向身後的熨斗。
画面上,赫然是安娜塔莎和杜苏拉的脸庞。
“请好好听话,奥佩莎夫人。”卢多维克笑眯眯地说,“否则我不保证你的两个女儿可以平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