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简玥,你的夥伴。”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柔和,“先喝水。”
亨利的喉结动了动。他盯着木碗里浑浊的水,突然伸手打翻了碗。
水泼在石地上溅起细小的泥点,“骗子。”
简玥看着他重新缩回稻草堆,用脏兮兮的袖口遮住脸。
接下来的三天,简玥每天都会先给亨利吃喝,馀下的才是自己的。
她试图再度刺激出亨利的记忆,得到的却是亨利痛苦的呜咽。为了他的身体,她只能暂时放弃刺激记忆的想法。
亨利几乎不碰她给的东西,从来都只是吃一小口,然後缩在角落,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石壁上的苔藓发呆。
这天夜里格外的冷,潮湿的苔藓上渗着水珠,铁栅栏外的火把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石墙上。
隐约间,她听到隔壁传来细微的嗫嚅,稻草堆也在不住颤抖。
简玥心觉不对,立马翻身查探亨利的状况,却发现亨利满身冷汗,唇色发白。
指尖触到他滚烫的额头——他发烧了。
“水……”亨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的棕色瞳孔在昏暗中亮得吓人,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别离开我……”
“好,你等等,我给你拿水。”她双手被束缚住,只能先用肩膀把他撑靠在石壁上,然後再捧起稻草边的水碗凑到他唇边,“来,喝水。”
这一次,他没有抗拒,贪婪地吞咽着,水珠顺着下巴滴在她的手背上。
突地,他呢喃道:“你叫……简玥……”
简玥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你记得我了?”
亨利的瞳孔却迅速涣散。他浑身无力,重新倒回稻草堆里,呼吸变得均匀。
只是平稳没一会,又迅速被不安和急促取代。他蜷缩在角落,嘴里反复念叨着:“血……好多血……”
他痛苦的模样使她明白了基德的用意——基德故意让亨利保持这种半失忆的状态,既保留皇室血脉的神力,又让他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而她的存在,不过是刺激他情绪波动的工具。
直到第四天夜里,暴雨倾盆。冰冷的雨水从铁窗缝隙灌进来,打湿了他们身下仅有的稻草堆。
耳边传来亨利低闷的咳嗽声。即便简玥被冻得牙齿打颤,却还是挣扎着将稻草往亨利那边推了推。
她睡不着,脑海里都是亨利清醒时所说的话,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
从一开始,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只是被命运推着走的棋子。可如果连棋子都放弃挣扎,那辛德瑞尔的牺牲,亨利的痛苦,又算什麽呢?
这始终都是上位者的一场娱乐的游戏。
“冷吗?”
亨利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简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颤抖弄醒了他。
“不冷。”虽这麽说着,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一件带着血腥味的披风突然落在她肩上——是亨利一直穿在外面的黑色斗篷,内衬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披上。”他别过脸,语气依旧生硬。
简玥攥紧披风的边缘,布料粗糙却异常温暖。
她突然想起树林里那只小鹿,想起亨利笨拙地为它包扎伤口时,指尖沾着的泥土和草屑。
这个男人从未变过,即使失忆,即使身陷囹圄,骨子里的温柔还是会从外壳裂缝里钻出来。
“亨利,”她轻声唤他的名字,“你还记得那只小鹿吗?在城外的树林里,我们一起救的那只。”
亨利的身体僵了一下。
月光恰好移到他脸上,简玥看见他的睫毛在颤抖,像是有什麽东西要从记忆深处破土而出。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随即猛地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别再说了……我的头好痛……”
“对不起。”简玥慌忙住口,伸手想去碰他,却被他狠狠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