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再也等不到她的酥酪和梅酒。
他後悔吗?好像,也不後悔,他只是能做的事,可他的阿娘回不来了,他的阿爹回不来了,至于她……
若是,能从头再来,他能做的更好吗?他忽然落了泪。
他想起最後一刻,她为他敛尸的模样,她……她好像不会再为他动容。
此刻,他望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呆愣着。
“公子,要到胶州郡了。”
声音自车顶传来。
他偏了偏头,这声音他很熟,他和他妹妹芷兰第一见到他,便说他们是他阿娘的忠仆,他们生下来就是为了保护他阿娘一辈子,他彼时不过是个刚踏入上京备考的举子,他好像没理他们。
後来他们又见到他,他们说,他阿娘不在了,他们便该护他一辈子。
他没有再拒绝,後来,他带他们进了亲军都尉府。
再後来,风离好像是死于那场将他抓入昭狱时,凌乱而落的箭雨,他死时,还试图拿身躯为他挡着箭雨。
“公子,醒了吗?”声音再次传来。
他默了半晌,终于幽幽道,“停车。”
原来此时他的声音还不是那般喑哑可怖,他又诧异地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
“公子,手受伤了吗?”风离细心地注意到他的动作。
他有些错愕地望向风离,上辈子,他很长时间都不会在意这种关心。
可此时,他听着风离随口的关心,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他顿了一下,“现在是什麽时辰?”
“快到卯时了,前面就是胶州郡城,遇上城固县发大水,咱们的车舆走得慢,太子怕是等您多日了。”他蹙了下眉头。
卯时,胶州郡,城固,大水。是这个时候。
他这不过三十年的人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事情杂乱到足以能让他的脑袋彻底混乱。
可他依稀记得,在这不久前,他阿爹离世,是那个小女娘帮他阿爹入了坟,份上写得是养女六娘。
他又与他师长断绝恩情,小女娘说他恨透了他。那个小女娘,冒着雨,决绝地将银锁还给他,说要与他一别两宽。
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将手摸向自己的衣襟,那枚一直想送给她的银锁还在。
他从怀中取出那银锁,细细地看着。直到死前,他才有机会再送出这枚银锁。
後来他养成了习惯,每到心里紧张地时候,就会一下一下地摩挲着这枚银锁,直到它的颜色变得深邃深沉。
而如今,它分明还是亮色,分明还完好地躺在他手中。
“公子?”风离唤他。
他拉回思绪,蹙着眉头,回想着当年的事情。
如果,他记得没错,此时,汝宁县正在水深火热,顾翁戎为了汝宁学子留在了汝宁,从此,便再也没能走出汝宁县。
而六娘,从汝宁出城一路去了上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阿爹。他让芷兰跟着六娘,芷兰定然就没法顾及顾翁戎。
他攥了下拳,幽幽出声,“风离,汝宁出事了,你快马赶回汝宁县,找芷兰碰头,记得保全顾老师。”
“好。”风离什麽都不问,只是应到。
他眸色深了深,他拿起纸笔写了封信,“再将这封信,拿给献王。这两件事做完之後,你便沿着汝宁去临安的路和芷兰碰头。”
风离飞快地牵了匹马,翻身而上,刚欲扬鞭,他却听见孟简之说了句。
“路上小心。”他轻飘飘说了一句,转身上车。
风离愣了一愣。
他幼时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那双眼睛里只有不近人情,长大了终于找到公子,也是因为他那双决绝到近乎无情的眼睛。
可公子今日,竟然会同他说小心,可风离也是吝于表达感情的人。
他别扭地说,“公子一个人,小心应付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