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容看清楚了,那臂膀上缠着布条,隐隐有深色的印记透出来。
“你受伤了?这是卫风所伤?对不住肖大哥,都是我拖累了你。”
萧寒声指尖微蜷,面上却不动声色:“区区小伤能将你从虎狼窝救出来,倒也值了。”
卫风怎会是他的对手,他根本就不敢拦他。
这伤是他自己划的,区区一道口子,不仅能让崔令容愧疚以此消弭疑心,还能做“拼死相护”的证。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少女一双眼眸盛满了歉意,望着他包扎的手臂,忽然轻轻抱住了他。
她动作很轻,微凉的脸颊抵在他後颈,细腻的皮肤触到温热的脖颈时,萧寒声浑身一僵。
“肖大哥,”她声音还哑着,却无比认真,一字一句道:“这份情义,来日我必以命相报。”
“以命相报”四个字砸在心上,莫名的心虚涌上心头。
他手臂僵在身侧,指节攥得发白,连呼吸都乱了半拍。他只能挣开她的手,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甚至撞翻了身後的木凳。
“你好好休息。”他背过身,声音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去吩咐小二备些吃食。”
说完,他快步走出客房,连翻倒的木凳都忘了扶。
崔令容望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眼底满是茫然。
或许是她听错了。
肖大哥怎会是崔令裕的人。
*
客房只馀了一盏豆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笼住半张方桌。
卫风坐在桌旁,脊背挺得笔直,左手却按在胸口,胸口缠着的白布渗出的暗红血迹在烛光下格外刺目。
萧寒声推门进来时,带起一阵夜风,灯芯猛地跳了t跳。卫风擡眼,目光锐利如刀:“东西呢?”
萧寒声解下包袱,从中取出册子,随手丢了过去。
卫风接住仔细翻阅,的确是老谷经手的烘干记录本,道:“剩下半本得尽快寻回。崔令容现下又撞破了主家的计划,我决不能留她。”昨日,他放过崔令容,是看在这本册子的份上,她还有利用价值,那他可以忍。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卫风不理会他的话,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初夏的风瞬间涌了进来。他从衣袖里摸出火折子,“咔”地吹亮,火苗舔上纸页,迅速将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燃成焦黑。
萧寒声脚步微动,擡了擡手,终究还是未阻拦。
他看着半本册子在卫风手中蜷曲丶燃烧,直到只剩半截焦黑的纸壳,被卫风随手一扬,坠入黑夜。
“崔令容那里就劳烦萧兄好生交代了。”
卫风拍了拍手上的浮,方才那般凛冽的语气淡了下去,眉眼间难得松快了些,带着几分低眉顺目的柔和:“主家这位妹妹,狡猾得很,你莫要被她蒙蔽了双眼。”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轻浅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少女虚弱的气音:“肖大哥,小二准备了好些饭菜,我能和你一起用吗?”
卫风闻言,嗤笑一声,拍了拍萧寒声的肩,似是提醒。
“临星阁第一刀客,莫要入戏太深。”
说罢纵身一跃,身影瞬间消失在窗外的夜色里,只留下窗棂还在轻轻晃动。
屋内只剩萧寒声一人,孤灯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上,像一截沉默的枯木。
门外的少女又轻轻敲了敲,喊了声“肖大哥”,声音带着怯怯的期盼。
萧寒声闭了闭眼,喉间滚动片刻,终是对着门板低声道:“夜已深,我已歇下。姑娘不必等我。”
门外,崔令容端着食盒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望着门缝透出的微光蹙眉。
灯还亮着,怎会说已歇下?方才她在廊下徘徊时,分明听见屋内有压低的谈话声,虽听不真切,却绝非一人独处。
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门,下一瞬,屋内烛火“噗”地一声灭了。
黑暗漫过门缝,像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里面的人隔开。
崔令容低头看着食盒思索,许是方才那拥抱太过逾矩了?
肖大哥一介武夫,不比京城公子那般活络,许是被她唐突了,故而不好意思吧。
嗯,应当是这样的。
屋内,萧寒声躺在榻上,却辗转难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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