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擦了擦嘴角的血,喘着气咬牙道:“册子既已在你手上,明日交予主家便是!可她崔令容,当初咱们早有约定,须得由我了结她性命,你岂能拦我?”
“我的差事,是把崔令容平安送到雇主面前。”萧寒声眉梢微挑,握刀的手紧了紧,语气里没半分转圜,“所以,不管是谁,只要敢动她,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话音落,他已提刀上前,刀刃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而去。卫风勉强扛了两个回合,只觉对方的刀势越来越沉,每一次碰撞都让他手臂发麻。
又挨了一刀後,他踉跄着後退,捂着渗血的胸口咳道:“好,好个萧寒声!明日主家会亲自来接人,你莫要食言!”
说完,他不敢再多留,转身踉跄着扑到窗边,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夜色里。
屋内重归安静,烛火在铜台里明明灭灭,将萧寒声的影子投在床幔上,像一尊凝住的石像。
他立在榻前许久,目光落在崔令容熟睡的脸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好在先前那碗药里掺了足量的助眠药材,方才的动静没扰到她半分。她平躺着,长发散在枕上,眼睫纤长如蝶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睡得安稳又沉实。
萧寒声轻轻替她掖好被角,睡梦中的少女似是做了美梦,眉眼忽然柔和下来,唇角悄悄勾起一点浅淡的笑意,衬得那张素净的脸愈发灵动。
他的手不自觉擡了起来,指腹悬在她眉梢前,只差一寸就能触到那温热的肌肤。
可就在这时,身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是墨影寻来了。萧寒声指尖一顿,迅速收回手,转身时,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冷寂。
二人轻手轻脚退出房间,掩上房门时,还特意留了道缝隙,好注意屋内动静。
墨影瞧着自家世子眼底藏不住的心事,先开了口:“属下已经给王爷传了信,说您的任务明日便能了结,完事就即刻回京。”
萧寒声闻言,只淡淡应了声“嗯”,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绪。
墨影轻叹一声,世子肯回王府,本是天大的喜事,换作往日,他至少会松口气,可如今却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试探着问:“那……崔娘子呢?明日当真要把她交给她兄长?”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声极轻的“嗯”。
墨影知道再多问也无益,话锋一转:“世子,那半本册子……属下能否再看一眼?”
他同样清楚,这册子对于崔令容来说的重要性,他要留个後手,或许日後能派上用场。
*
天刚蒙蒙亮,崔令容便醒了。明明说好今日一早就动身,可她起身寻遍整个小院,却没见着萧寒声的影子,连他昨夜贴身收着的那半本册子,也没了踪迹。
慌乱如潮水般漫上来,她强压着乱跳的心脏,快步寻来徐宁,将还未醒过来的老谷小心擡上马车,叮嘱徐宁务必将人送到城郊的庄子上好生修养。
外头的蝉鸣陡然变得刺耳,叫声裹着暑气钻进耳朵,搅得她心乱如麻。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崔令容眼睛一亮,以为是萧寒声回来了,忙不叠地冲出门去。
可院门口翻身下马的,却不是她等的人。
身材壮实的汉子,腰间别着柄寒光闪闪的斧头,脸上还带着赶路的风尘。见了她,汉子眼睛瞬间亮了,几步冲过来,语气激动得发颤:“崔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崔令容下意识蹙眉,望着那张陌生却又与宝珠有几分相似的脸,满心不解:“你……你是谁?”
“崔娘子,我才是肖二啊!”汉子急着解释,嗓门不自觉拔高,“你身边那个是崔令裕派来的人!他把我引去别的地方困住,自己却顶着我的身份,一直藏在你身边!还好我留了个心眼,悄悄潜进皇城後便跟着崔令裕来了扬州来,这才找到你!”
“轰”的一声,崔令容只觉得脑袋里像炸开了惊雷。
若眼前这人是真肖二,那这些日子里,她日日信任丶处处依赖的“肖大哥”,又会是谁?
她下意识後退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固执地反驳:“不……不可能!他绝不是崔令裕的人!”
那些画面在脑海里闪过,他数次救下她,怎会是崔令裕的人!
肖二急得跺脚,伸手就要拉她,“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们得赶紧走,崔令裕已经带人过来了!”
不等崔令容反应,肖二一把揪住她後颈的衣襟,强行拽着她往外走。
可刚到院门口,二人连忙往後退。
小院外,早已被黑压压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分开一条道,崔令裕身着月白锦袍,脸上挂着那副她再熟悉不过的丶温文尔雅的笑意,缓缓朝她走来。
走到近前,他停下脚步,声音轻柔,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令容,别闹了,我来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