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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押她回武德司审查,可眼前却是放着冰鉴的凉阁,窗畔垂着碧色帷幔,案上还摆着冰镇的酸梅汤,分明是司内休憩的雅室,半分大狱的阴寒也无。
崔令心头疑云翻涌,萧寒声这是要同她打心理战了?
侍卫推门时带了阵暑气,躬身回话的语气竟透着恭谨:“崔娘子稍候,司使正在西院审案,审完便来。”门轴轻转合拢,将她独自困在这满室果香里。
她等了近一个时辰,直到檐角的月影爬过中天,院外的蝉鸣弱了些,那扇门才再次被推开。
浓重的血腥气混着夏夜的湿热扑面而来,崔令容擡眼,正撞进萧寒声深邃的眼眸。
萧寒声显然没料到她还坐着,眼底掠过一丝真切的讶异,像见了意外之事,随即那讶异便漫开些软意,连眉梢都悄悄松了,染了点不易察觉的喜悦。
“怎麽还没歇下?”
他声音低哑,带着审案後的疲惫,却刻意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抑制住想要上扬的唇角。
“是在等我?”
他一身玄色劲装染着暗红血渍,左臂衣襟被划开,露出包扎潦草的伤口,血腥味裹着暑气散在空气里。
崔令容望着他眼底那点藏不住的笑意,心头t火起。
他这是在挑衅她麽?
“司使若无事,我便告辞了。”她霍然起身,竹椅在青砖上蹭出轻响,擦着他肩头往外走,手腕却骤然被他攥住。
他的掌心带着薄汗,力道不重,却让她挣不开。
“进了武德司,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他指尖微微用力,将她拉得回身,“原想让你歇一晚,明日再……”
“不必等明日。”崔令容猛地挣开他的手,打断他的话道,“那一箭,我就是想杀你,可惜啊,没能得手。”
萧寒声却像没听见,自顾自走到案边,擡手解开外袍的玉带。
玄色外袍滑落,露出内里染血的中衣,他随手将外袍搭在椅背上,动作间牵动了伤口,却仍是漫不经心。
“我知晓,你是怕那歹徒伤我,才急着射箭,不过是误伤罢了。”
“你少自欺欺人!”崔令容拔高了声线。
他却忽然擡手去解中衣的衣襟,露出狰狞的箭伤,皮肉外翻着,还渗着血丝。
“不,你是想救我。”
他语气笃定,指尖碰到伤口时,轻轻“嘶”了一声,那声痛吟不重,却恰好落在崔令容耳里。
崔令容被他这副模样气笑了,无奈道:“行,你说是救就是救,那现在能放我走了?”
“不能。”萧寒声擡眼,眼底的雀跃还未散,又添了点狡黠,“武德司规矩,进来的人,至少得看管一夜後才能走。”
崔令容咬了咬下唇,腹诽这规矩定是他编的,却还是愤愤地坐回竹椅上。
眼角馀光瞥见他正试图擡手解伤口的旧绷带,动作滞涩,每动一下,都要低低喘口气,那一声声“嘶”比刚才更清晰了些。
她飞快扫过屋内,没有剪子,没有匕首,连个能砸人的瓷器都没有。
这麽好的补刀机会,硬生生错过了,实在可惜。
“崔娘子。”萧寒声忽然擡眼,眼底没了方才的喜悦,竟带了点恳求的软意,声音也弱了些,像被暑气蒸得发哑的气音,“能帮帮我麽?我一个人实在缠不好伤口。”
崔令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点箭伤于临星阁第一刀客而言,与挠痒痒有什麽区别呢。
如今却装起来了。
“别装可怜,没用。”她冷声道。
他却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裹着说不清的怅然:“从前,是有用的。”
见她不说话,又补了句,“没骗你,箭上有武德司的特制毒药,虽服了解药,但身子还是虚。”
话落,萧寒声擡手捂住伤口,一声不轻不重的长叹溢出唇间,人便虚虚地靠向椅背,模样瞧着格外无力。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从崔令容眼里,寻到半分该有的心疼。
他清晰看见,少女的面容变化极快,原本亮如星火的眼眸,听到那句“服了解药”後,又骤然暗了下去,连唇角那点笑意都收得干干净净。
萧寒声垂下眼,掩去眼底的了然。
看来,她很希望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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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萧寒声:她在等我!!(开心)(忍住)(憋笑)
崔令容:他在挑衅!!(愤怒)(忍住)(想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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