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走,他立马爬起来,不顾腰侧伤痛,企图抓住她的手,让她停留。
她甩开他,打开屋门,隐入长廊。
世界被风雪灌满,冰冷雪水化进骨髓,百体千骸都僵硬,华琅被冻在冰天雪地,久久不能回神。
侧房动静不大,但姚淑娘就候在门外,知晓所有。
她提着灯,跟随詹云湄穿入长廊,悄悄打量詹云湄,被逮个正着。
轻短的笑声先落入耳中,姚淑娘意外擡头,入目是将军浅绵的笑容,“将军?奴婢还以为您生气了。”
“啊,哪有这麽易怒的,”詹云湄接过提灯,挂在主屋外的架子上,取一盏更轻便的给姚淑娘,“快回去歇着,天不早了。”
姚淑娘露出笑,“是。”
打开支窗,远远看向漆黑侧房,回首,望一圈主屋,还是什麽都没有,除了必要衣物,这里依旧没有华琅存在的痕迹。
次日一早,詹云湄带荣宁郡主回京营,连早膳都没用。
姚淑娘只转告华琅一句话,将军和郡主回京营用早膳,您不必忙了。
“噢……好,”华琅恍惚点头,坐在大堂饭桌後,半桌菜,他一口都不想用。
这时候,突然想起胸口的狼牙。
取出来,放在手心。
离开了紧贴的身躯,狼牙很快失去温度,可它又不是玉,即便失去温热的体温,也不会凉人。
它有时候硌得他皮肤疼,却舍不得取下来,因为是詹云湄给他的。
想起詹云湄,他更低落。
他又惹她不满意。
怎麽会有他这样的人呢,他太讨厌了。
华琅在花厅坐了一整天,雪飘到肩上也不去扫,最後化成水,浸透衣肩。
又回到最初的状态,毫无生气,死气沉沉,花草横生的花厅里,他是唯一枯死的草木,无处不透发腐沉气息。
他和沉闷的自己赌气。
赌到最後,心里动摇,生出念头,想找詹云湄,想开口。
她一直以来都让他开口说话,那是不是他开了口,她就会理他?
心思冒芽,再害怕也想尝试。
这天夜里,华琅逼自己不许睡觉,等詹云湄回来,他发誓一定要开口。
夜里,詹云湄没有回来。
姚淑娘的嗓音从始至终都平缓,不带任何偏向的情绪,“公公,您早些歇息,将军传人回来说今夜公务繁忙,不回来了,不要等她。”
华琅愣住,迷茫眨眼,道:“……好。”
第二夜仍旧没有回来。
此後半个月,詹云湄都没有回府。
他好想问詹云湄,军务当真如此繁忙麽。不喜欢他的话,他可以一直住在侧房的,不碍她眼就是了。
甚至想去京营找她,问她,然後和她解释那团纸,可是这样会给她添麻烦的。
不知道在气自己不争气还是什麽,华琅沉着脸,找来一把剪子,把花厅外周的草花一枝枝剪断。
。
在连续半个多月的亲身督察下,赈灾很顺利,没再出岔子,奏折上的暗讽逐渐消失。
皇帝撂下折子,抻了个舒适的懒腰,终于稍稍放松,面上浮笑意。
和安不敢扰皇帝心情,等了半晌才站在折扇後出声:“陛下,张阁臣求见。”
“不见,”皇帝没思虑,果断道,“朕没空。”
连敷衍都不做,不耐烦已经溢出,和安连忙道是,往後退,差点撞上来人。
“小心,”詹云湄虚搀一把和安。
和安在华琅面前耍威风,见詹云湄就心虚,“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皇帝在内殿闻声,“詹卿来了?快进来。”
皇帝日夜处理公务,郡主分了一小部分,詹云湄三人又分摊赈灾一事,到今天,雪最大的日子,皇帝竟然把公务批完了。
“今儿心情好,过来陪我喝几杯,”皇帝招了招手,女官便将酒水与卤菜呈上。
皇帝嫌下酒菜清淡寡味,不顾女官劝阻,让人呈腌菜腊味,炸鱼炒菜。
他们都不是本地京人,这些偏好是在疆域故土留下的习惯,口味偏重。
“张全素老糊涂了,竟敢在赈粮上动手脚,”皇帝一杯接一杯灌肚,到後头连菜都不吃了,一个劲儿喝。
詹云湄劝了几下,就不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