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韩孝周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那四把,都是祸心宝剑。
“我等你很久了。”刘浪仙说。
“屠尽我的门人,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我没有想到烟雨楼已经退化到这个地步。不过你要知道,捏碎一只蚂蚁,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帮助和意义。”刘浪仙从鈎阑上跳下,“这并非我的本意,是她们执意要动手。如果你早些回来,把‘海啸’给我。或许她们就不用死了。”
*
春华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面对着紧闭的大门坐得笔直。钟声停歇,久久没有再次响起,桌面的沙粒也不再跳动。血腥的气味,乘着风攀上高楼,和黄沙一起翻过窗户,来到她所在的地方。闯进她的眼帘,涌入她的鼻腔。
刚开始,门前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声音也不复出现。一切归于寂静。
可怖的寂静。
在这漫无边际的阒然中,她只能与自己的呼吸作伴。
“我们该去哪儿?”稍显虚弱的话语声从春华的身後传来,惊雷般打破了现有的沉寂。
春华双拳攥紧,猛地回过头。辛叡恩满头大汗,双唇惨白,只有那对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闪亮丶灵动。
春华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难以发声。半晌,她才挤出干瘪的声音来:“是哪一个?”
“是你所期望的那一个。”
两人的声音都很微弱,但是足以清晰地传递了。
春华将桌子中央的反扣在磨光石盘上的茶杯翻过来,自己一个,辛叡恩一个。她的动作有些别扭,中间自己的那个茶杯还从手中掉落一次,险些滚落向地面。摆好了茶杯,春华又提起茶壶,依次向两个茶杯中添茶。茶水撒了不少在杯外。
茶水中沉积了不少的细沙,在瓷白的杯壁映衬下,一眼就能看出来。春华擡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股暖流从她的舌尖直通向胸口。这时她的嗓子才感觉好些。
“我睡了多久?”辛叡恩又问。
春华放下茶杯,她看见裙子上适才被她抓出来的褶子还没有恢复。她用双手抚平了长裙的褶皱,说:“两千零二十五次。”
辛叡恩等到杯中的沙粒沉底,才举杯抿了一口。茶水在她的双唇上被挤压开去。“两千零二十五次?”
“是我呼吸的次数。”春华回应说。
辛叡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走吧。”
春华替辛叡恩取来了剑,领着辛叡恩出了房间。房门口没有看守,长长的廊道里,除了她们两个姑娘以外,再没有旁人。两人的脚步声清晰可辨。
“辛小姐,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帮助我。”在前方领路,转过了拐角,正准备顺着楼梯向下的春华说。
辛叡恩跟在她的身後,开始一级级地往下走。“我愿意相信美好的愿望。”辛叡恩说。
从软禁辛叡恩的楼宇出发,这一路上比她们想象的要顺畅地多,平日里巡视的守卫完全看不见人影。偶尔出现几个血宫的男人,也是一副仓皇逃窜的狼狈模样,完全没有人在意辛叡恩与春华。
“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春华说。
“这对我们来说,不正是好事吗?”
“如果我所设想的是事实,也许是一件好事。”
很快,两人抵达了春华口中的门派禁地。整个血宫乱成了一锅粥,这里却显不出区别。两个魁伟的男人单手放在腰间佩剑的剑鞘上,一动不动地把守在禁地的入口。恍如血宫的骚乱与他们无关一般。
“西宫的小丫头?”其中一个男人皱起眉头,看了看春华和辛叡恩,说:“你来这里做什麽?还带着这个中原的女人。”
“宫中出了乱子,请两位亲卫大人赶快前去支援宫主。”春华语气诚恳而殷切,道:“我奉了宫主的命令,带夫人来此处避险。”
两个守卫对视了一眼,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我们接到的指令,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这里半步。而且,宫主吩咐过,绝不允许任何西宫之人踏足禁地。”
春华一下子失了神。不是因为谎言被守卫戳破,而是因为守卫的言行恰恰验证了她最不想面对的那一种可能性。
辛叡恩拉住春华的手腕,将她领到自己的身後。“谈判破裂了,”辛叡恩说,“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春华就在那一瞬间落入了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再也听不见。那是真正深邃的黑暗,光与声音都无法逃脱。
有一只手牵着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