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你所料,这些魔族是统一安排,背後还有一个庞大的组织。你孤身潜入其中,有没有想过,这是多大的风险?”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令人心头发紧。
盛知意瑟缩了一下,但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些,她重重点头,直视季扶光的眼神。
“我想过了!我知道,这其中危险重重,明日陈继辉大婚,他的师父很有可能也会来,甚至这个组织背後的头目,说不定亲临现场……”
“但是,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陈继辉反复强调,一定要隐匿踪迹,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如果这次不是我们偶然遇到林晚霜,说不定根本发现不了这条线索。打草惊蛇只会让他们藏得更深,以後就能难找了,说不定整座瀛洲城都会被他们渗透,不知会有多少人惨死。”
盛知意越说越坚定,她的声音不高,但有一种显而易见的坚持。
“所以,我必须去。”
她擡头望向季扶光,不自觉露出祈求表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
明明以身涉险的是她,但心底深处,却莫名渴望得到他的认可,仿佛他的首肯能为她注入额外的勇气。
季扶光垂下眼眸,长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浓密阴影,彻底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暗流。河面的波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更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沉寂。
一片沉默中,只有流动的水声愈发响亮。
盛知意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有些把握不准季扶光的想法,下意识去扯他的衣袖。
“师兄……”
刚说完,又懊恼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这称呼熟极而流,本能一样脱口而出。
季扶光的眸光盯着她。
大部分凡人,甚至是修士也抵挡不住魔族的引诱,毕竟所有人的心中都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执着。
但总有一些人,显得格格不入。
既愚蠢又清高。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其他人,身处险境,不求回报。
还要自以为是地坚持,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世界。
少女仰赖的目光看着他,脸上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渐渐的,期待和紧张都逐渐变少,失落慢慢增加。
季扶光终于开口:“罢了。”
罢了,一桩小事而已。
他现在还不想打破她的满腔热望,毕竟……
这盘棋尚早,他不介意看着这颗偏离棋路的棋子,多走一段无用的路程。
盛知意杏眸瞬间变亮,她几乎跳起来,抓着季扶光的衣袖,“你同意了?我就知道你会同意!”
季扶光嗤笑一声,没去点破她刚才的忐忑。
盛知意指了指远处林家府邸,“那……我这就去准备?”
季扶光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客栈之中刚才已经订下房间,此时季扶光回去住,她也不用再担心林晚霜的安危。
盛知意松了一口气,转身沿着道路往前走。
走过十几米,她转身再看。
河岸边的杨柳下,那道白衣身影依旧伫立在原地,目送着她前行。
盛知意用力对着季扶光挥挥手,继续大步向前。
清冷月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夜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但她却觉得心中异常安定,毫无畏惧。
直至走到林家後门,她脚步猛地一顿,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河灯上那凌厉潦草的四个字——
第一个是“岁”。
最後一个……那被墨迹稍稍拖长的笔锋,并非“安”,而是……“今”。
岁岁如今。
愿得清辉共月明,四时风物总如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