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个名号,空恕心里抖震如筛米。
他得藏着自己的手脚,万不能露馅。
吩咐小和尚们收拾妥当後,空恕如常回寮房。
方才下过一场夜雨,空气冷得凝固。他扯了扯身上的袈裟,将自己裹得更紧。
一转角,忽见花树下站着个人。
隐秘夜色中他一身袭地绿衫,如幽幽鬼魅。冷风吹过,摇动他的衣摆,恍惚有点点金光暗闪,又像精怪灵力,摄人心魄。
空恕一下子不敢动,缩着脖子撞到墙壁上。
那人缓缓步出花树遮挡,朝他走来。
空恕心中瑟瑟念道:华雁寺怎会有阴鬼作怪?怕还是人。
他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是谁,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心吃回肚子里。
“孟郎君。”
空恕一脸笑意迎上去,慌张一下踩住了袈裟,正要摔下去,却被孟殊台一把扶住。
“师父当心。”
空恕闻言暗自惊叹:哟,这孟郎君真是神仙人物,连嗓音都如冰泉流冲,甘沁清冽,好听得紧。
他咧嘴摇头:“不碍事的。”
孟殊台是贵客,有单独的禅院以休息,没道理大半夜出现在这里。
空恕赶紧问:“郎君这麽晚了在此处做什麽?可是遇见什麽事了?”
眼前人勾唇一笑,好看的薄唇上下轻碰。
“等你。”
“我?”空恕摸不着头脑,看着孟殊台含笑的眼睛,想问为什麽,话音出嗓却成了乌鸦般的呕哑,声不成调,语不成段。
“孟……郎……君……”
空恕双目睁得欲裂,大张着口展露出两排白牙齿和一条颤动的淡红舌头,不敢抽气。
但只消片刻,呼吸不畅逼得他肺部抽动,喉管随着一松一压,活生生呛出了一口甜腥的液体——血。
碧玉簪子眨眼间横插进空恕的脖子里,捅了个对穿。
空恕双手掐住孟殊台握着簪子的手,恕空满目恐惧,嘴唇微不可查动了动,做了个口型:“不要”。
温热的血液浸入孟殊台的指缝中,他嫌恶地“啧”了一声。
簪子没有匕首好用。
本来想用象牙匕首了结他的,但莫名不愿那匕首沾上旁人的血,最後忍痛用了自己绾发的簪子。
“谁让你动她的?”
方才让空恕欢悦不已的嗓音,此刻阴冷森然,仿佛地狱寒江,修罗怒言,满是轻蔑和无情。
孟殊台端详一番恕空扭曲的面庞,凤目中闪起怨怼。
要不是乐锦幸运,这番痛苦的神情就会出现她身上,他再也看不到她恬静憨甜的睡颜。
孟殊台按住空恕肩膀拔出簪子,在他咆哮哀嚎中一次次如法炮制,捅入,拔出,捅入,拔出……
血液飞溅到墙壁上,灵动如绽放红梅,大小花朵错落,横斜几枝,甜腥浮动。
……空恕终于倒下去一动不动,嘴唇大张,翻翻抻着他那条粗宽的舌头。
孟殊台垂眸俯视,胸口因兴奋而微微起伏。
长睫投下一片羽翼状的薄影,随着眨眼仿佛振翅欲飞,飞回乐锦给他剥莲子那天。
这人嘴巴不干净骂过她。
手上血还在下滴,才刚舒坦的内心又泛起憋闷。
孟殊台默然走到丛荫之中,搜寻到块锋利的石头,回到尸体身边,丝毫不管下颌和牙齿,对准那舌头就狠砸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他砸得汗水从额侧滑落,空恕的舌头才血肉模糊的口中掉出。
舌头一断,那下半张脸上只有一个浆液黏黏的血洞。
洞只有半个拳头大,但因连着食道喉管又仿佛无尽无底,往里一看只觉眩晕,浑身发冷。一个不小心,整个人便掉下去——
乐锦一下子惊醒,手脚却像有链子锁住,抽搐乱摆。口鼻中空气越来越少,她想喊,却喊不出声,几近绝望。
忽然一张软布轻轻覆住口鼻,清凉微苦的药味游丝一般钻如乐锦肺腑,瞬间抚平了痛苦。
她双手加重按住软布,接连深吸三四口,快眼冒金星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