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雪带雨的风刮到她脸上,疼得乐锦不知前路在何方。馀光里是孟殊台翻飞的墨蓝色织金衣袍,擦过她的膝盖和小腿,一直缠着她。
他比风雪还恐怖。
乐锦满心忧愁,孟殊台忽然问道:
“你想送他什麽?”
他一路不说话,此刻开口反倒把乐锦吓得心脏一抖。她低着头,老老实实道:“汗巾……”
“那这绣囊正是你要送他的,没有拿错。”
他看过了,这里面正是有一根汗巾。
“我……”乐锦慌得直跺脚,怎麽解释都是一个死字。
“我让别人准备的,可能哪里出了差错。”
“哦?哪个不长眼的蠢笨至此?乱棍打死好了。”
他说得轻飘飘,乐锦三魂七魄却已经快跑没了,整个人晕晕乎乎快倒在雪地了。
“不不不!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孟殊台脚步一停,乐锦差点又撞他身上。伞在她手里,他停来下了乐锦才能垫脚遮住他。
只盼这种小小的讨好能让他消点气。
“意外?”孟殊台垂眸看着她,眼睫上栖着两三点纯白的雪星,呼应着他眼底的冷漠莹光。凌冽寒意把那身清浅的檀香逼出锐利之感,随风刮到乐锦身上像刀片。
“那东西上有我新给你调配的蜜香气味,纵使意外,也是你的贴身之物,这可有假?”
上次她随口说房里的香熏眼睛,孟殊台第二日就给她配了无烟的蜜香燃在床头,满室清甜,丝毫没有烟气。
世间独一无二。
乐锦无话可说,耷拉着脑袋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手握着伞柄搓来搓去。
忽然,有另一只手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手,和她共执一把伞。
“你心里有怨恨,是我自作自受。我不怪你。”
乐锦惊讶着双眸缓擡,看见孟殊台自嘲一笑,“可如果你不喜欢我,当初何必来招惹我?”
他手指点了点乐锦眉心那枚鲜艳的花钿,“既招惹我,又何必去招惹他人?”
“你答应的话,总不作数。”
在华雁寺说喜欢他是假的,新婚之夜说陪着他也是假的,除了恨他是真的,其他的不过水中月镜中花。
乐锦张张口想说点什麽,孟殊台却忽然一转悲哀腔调,笑得灿烂。“今日初雪,照我朝陈俗夫妻之间会互赠红绳系于腕上祈愿来年夫妇和美。你都送了他两样东西,就没有送我的?”
“我……”
不好意思,我不是本地人。
看着乐锦发愁的样子,孟殊台轻笑出声,仿佛今天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
“走吧,回家。”
——
这雪越下越大,半日不到便已没过脚踝,到了晚上房檐积雪成被,屋子里都冷了几分。
下人们多多加了好些炭火,温暖热意把蜜香烘托得更加甜醉沁人。乐锦洗漱完毕靠在床头,对着那不再升起烟迹的香炉一盯就是小半个时辰。
镇南王如今暂失兵权,但也不是说不能东山再起,不用太过担心他。可孟殊台要是现在就不肯放过谢献衡,那她一样没出路啊……
而且,乐锦心里有个空落落的无底洞。
她至今不知道孟殊台对于她“出轨”是什麽态度。虽然知道这个疯子的想法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可他太反常了。每次她和别人有瓜葛,孟殊台丝毫都不责怪她,一直都是轻拿轻放。
乐锦怀疑要是他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孟殊台是不是会同意她去“自由恋爱”?
这荒谬的想法还在她脑子里打转,孟殊台也洗漱完毕後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