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谷的寒风,裹挟着冰碴和枯草的碎屑,在嶙峋的山壁间呜咽盘旋。
谷底那条半冻的小溪,如同一条僵死的银蛇,在灰白色的冰壳下艰难地流淌着浑浊的细流。
谷内深处,几排用原木、破毡布和枯草勉强搭建起来的低矮窝棚,如同匍匐在冻土上的病兽,在寒风中瑟瑟抖。
这是协从团在初晓谷的第一个冬天,简陋得近乎原始。
楚骁靠坐在最大窝棚的入口处,背靠着一根冰冷的木柱。
肋下的旧伤在持续的阴冷中出沉闷的、如同锈蚀齿轮摩擦般的钝痛,每一次深一点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感。
左肩的刀口愈合缓慢,边缘依旧红肿,敷着杨伯采来的草药,散着苦涩的气味。
更深的折磨来自脑海深处,玉佩反噬留下的精神裂谷如同一个永不愈合的冰冷伤口,持续吞噬着他的精力,带来阵阵眩晕和如同被细密冰针反复穿刺的裂痛。
他感觉自己像一盏即将耗尽灯油的残灯,在寒风中艰难维持着最后一点微光。
但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重压,都比不上眼前这日益严峻的生存困境。
“总旗大人……”杨伯佝偻着身子,端着一个豁口的陶碗走到楚骁身边,碗里是半碗浑浊的、漂浮着几片野菜叶子的稀粥。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深深的忧虑,“粮食……又快见底了。李校尉上次赏赐的粟米,省着吃也撑不了几天了。还有……盐……彻底没了……”
盐!
这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楚骁的心头。
盐荒!如同瘟疫般在鹰扬堡和初晓谷蔓延开来!
雁北苦寒之地,本就缺盐。
战乱一起,通往内陆的盐道被枭胡游骑和流寇彻底截断。
堡内原本的存盐早已耗尽。
李刚校尉派人四处搜购,但盐价早已飞涨到令人绝望的天价!
一斗粗盐,竟能换一匹好马!即便如此,也是有价无市!
缺盐的恶果,如同附骨之蛆,迅显现。
堡内的士兵们,原本就面有菜色,此刻更是精神萎靡,眼神空洞。
训练场上,动作拖沓无力,呼喝声有气无力。
巡逻的士兵,脚步虚浮,时常有人因为低钠引起的肌肉抽搐而摔倒。
更可怕的是,伤口愈合度明显变慢,一些原本不重的冻疮也开始溃烂流脓。
一股压抑的、如同死水般的绝望气息,笼罩着整个鹰扬堡。
军官们的呵斥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暴躁,却无法驱散士兵们眼中那日益浓重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初晓谷的协从团更是凄惨。
流民们本就体质虚弱,缺盐带来的影响更加致命。
许多人出现了严重的水肿,眼睑浮肿,四肢沉重。
阿狗原本灵巧的身影也变得有些迟缓,小脸浮肿苍白。
赵铁柱这样年轻力壮的汉子,也时常感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李寡妇怀里的铁蛋,更是因为缺乏盐分,哭闹不止,身体异常虚弱。
整个营地弥漫着一种病态的、令人窒息的死气。
楚骁看着碗里那寡淡无味的稀粥,喉咙里如同堵着一块粗糙的砂石。
盐!
这个在现代社会唾手可得的东西,在这乱世,竟成了比黄金还要珍贵的续命之物!
没有盐,别说恢复体力、提升战力,就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
协从团刚刚获得的微弱生机,眼看就要被这无形的绞索扼杀!
他放下碗,强撑着站起身,走到窝棚外。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带来短暂的清醒。他需要想办法!必须想办法!
目光锐利地扫过初晓谷的每一个角落。
陡峭的山壁,半冻的溪流,覆盖着积雪的谷地,还有那些散落在谷底的、早已被风化的岩石碎屑和裸露的土层……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