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獠所行,非为惠民,实乃收买人心,聚众自重!其心可诛!其行可灭!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民将不民!
“恳请陛下!明察秋毫!除此妖!以正视听!以安天下!”
沈墨缓缓放下奏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端起青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茶水温热,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楚骁……这把刀……太锋利了!锋利到……已经开始反噬握刀的手了!
豪强的反扑!来得如此迅猛!如此……致命!
“大人……”师爷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低声道,“司徒公……还有几位乡绅……在花厅……候着……等您……示下……”
沈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放下茶盏,声音平淡无波:“告诉他们……奏折……本官……已阅。”
“楚骁……乃朝廷命官……功过是非……自有……圣裁。”
“让他们……稍安勿躁。”
…………
初晓谷。
谷口瓮城。
楚骁坐在轮椅上,裹着狼裘,被阿狗推上城墙。
他的脸色比前些日子更加灰败,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杂音。
肋下的空腔如同被冰锥反复穿刺,精神裂谷的嗡鸣如同亿万只毒蜂在脑中肆虐,玉佩那冰冷死寂的腐朽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残存的生机。
他强撑着,目光投向谷外。
眼前的景象,让他深陷的眼眸骤然收缩!
只见谷外那片相对平坦的荒原上,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蜿蜒的蚁群,正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初晓关涌来!
不是军队!
不是流寇!
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的……流民!不!更准确地说……是……逃荒的佃农!
他们大多穿着破旧的、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赤着脚或穿着破烂的草鞋,脚上布满血泡和泥泞。
男人们佝偻着背,扛着简陋的包裹或农具(有些甚至扛着司徒家田庄的木犁!),女人们背着幼小的孩子,牵着稍大些的,孩子们睁着惊恐而茫然的大眼睛。
他们脸上写满了疲惫、饥饿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
人群的数量……足有上千!
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从四面八方的小路汇聚而来!
“恩公!是……是琅琊那边……逃过来的佃户!”赵铁柱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惊和凝重,“从昨天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今天……更多了!都……都是冲着咱们谷来的!”
“他们说……活不下去了……”
“司徒家的租子……涨到了七成!”
“还……还摊派了修河堤的徭役……”
“不跑……就得饿死……累死……”
王锤子也匆匆赶来,看着谷外那黑压压的人群,老脸上充满了忧虑:“都头……这么多人……谷里……粮食……怕是……”
楚骁没有说话。
他灰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陷的眼眸如同冰封的寒潭,死死盯着谷外那些在寒风中瑟瑟抖、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微弱希望的……身影。
肋下的剧痛和精神裂谷的撕裂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志。
玉佩的死寂腐朽如同冰水浸透骨髓。豪强的反扑……来了!
如此直接!
如此……血腥!
他们用更高的租子!
更重的战役!
将佃农……逼上绝路!
逼他们……投奔初晓谷!
这是……阳谋!
是……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