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游幼仪拄着下巴坐在游乐场门口的石墩子上。
十一月已经过半,冬天的气息已经很浓。
具体表现在晚上七点钟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虽然游乐场这种地方天黑以後向来灯火通明,别说看得见五指,就连周围人脸上有几个小痣都能看清。。。。。。能看见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弯起的眼睛勾起的嘴角,还能听见大人在笑小孩在闹。。。。。。
游幼仪冷哼一声,揉了揉眼睛。
原来这就是老师教的以乐色衬哀情。
游幼仪在满场的欢声笑语中继续坐在石墩子上吹冷风,只不过这次把眼睛闭上了。
管它什麽乐色哭色的,一闭眼就是黑色,什麽都看不见。
她不爱上语文课就是因为这个,课本上那些这个情那个情的她向来不懂,只会死记硬背,语文老师还老让她罚站,语文成绩拿她妈的话来说就是让邻居家的金毛来写也得得个六十分,她得五十九。
这回成绩出来以後她妈简直大发雷雨,抄起鸡毛掸子就要往她身上招呼,她爸还在旁边旁像没人的看戏,她低头看了看,手背上到现在还有深红色的几条檩子,一直延伸到衣服里。。。。。。她赶紧移开眼擡起头,这伤不看还好,一看就感觉整条手臂火。。。。。哎那个形容词怎麽说得来着。。。。。。反正就是疼得她想掉眼泪。
游幼仪迅速擡起右手抹了抹眼睛,她妈打她的时候专门避开了写字的右手,伤全在左手臂上。
小天才手表被她关机以後揣进了兜里,她趁她妈打完她去尿尿的时候从家里跑了出来,连饭也没吃,随手抓了件外套套上就一口气跑到了楼底下,还遇见了正在悠闲遛弯的金毛,走起路来摇脑袋晃屁股地奔着她就来了,要拿大脑袋往她腿上蹭。
她现在看见这只狗就想起她妈说的金毛考六十她考五十九,同学们的对比对象起码是个人,而她却是只该死的黄色傻狗!
她愤怒地瞪了朝她吐舌头的六十分狗一眼,迅速往小区外面跑走了。
游幼仪觉得自己闭上眼睛躲避乐色是个错误的决定。
一闭上眼,眼前是黑了,可是耳朵像是装了放大镜,连路过人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那些放大一百倍的刺耳的笑声说话声。。。。。。
黑暗里,旁边正好路过一家三口。
“宝贝,妈妈觉得你已经考得很好了呀,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是嘛。”女人轻柔的安慰声。
“是啊,爸爸觉得尽了自己的努力,不论结果如何,都已经是成功了,只要是考试就一定会有一个第一,但不代表我们每次都只能拿第一才算成功。”男人也耐心鼓励。
“走,爸爸妈妈给宝贝买棉花糖吃,然後咱们检票进去玩,好不好?开心才是最重要的,爸爸妈妈只希望宝贝开心丶健康,就好了。。。。。。”
游幼仪擡手堵上耳朵,她的眼睛又像喝了醋一样开始酸溜溜的,鼻子也是。
她妈从来没有这麽跟她说过话,爸也是,好像只有你必须丶你一定。。。。。。这种她听了胃里就开始像洗衣机一样翻滚的句式。
黑暗不仅像放大镜一样放大了她的耳朵,更放大了她的哀色。
她一点也不想要黑色了,她也想要乐色。
“。。。。。。怡?”
游幼仪抽了抽鼻子,竭力抑制着眼眶里要往外掉的眼泪,紧紧堵着耳朵的手不由松了松。
“。。。。。。干什麽?”
什麽干什麽?
游幼仪以为是路边有人在闲聊,没有多想,堵着耳朵的手刚才用力过猛,现在乍一懈力有些酸疼,她干脆把手放了下来。
“游幼仪,”耳朵被人轻捏了一下,“闭着眼睛坐这儿算命呢?”
这个声音。。。。。。
耳朵上的温热撤离的同时,游幼仪猛地睁开了眼睛。
“姐?!”
叫完之後她注意到旁边一个陌生的男的,嘴唇嗫嚅两下,出口的声音因不确定小了一点但依旧疑惑:“姐。。。。。。夫?”
“你好,小美女。”沈樾愉快地应声。
虽然他很想爽快地应一声,但旁边的游丛溪显然并不怎麽愉快。
“别瞎贫,”游丛溪皱着眉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刚才坐在石墩子上闭着眼撇着嘴堵着耳朵的小孩儿,很不客气地问,“游元明破産把你赶出来了?还是你被人贩子拐来之後又被半道扔了?”
沈樾闻言往游丛溪身後挪了挪,和面前嘴甜的小孩儿拉开了距离,看样子这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管怎麽样,他永远都是站在游丛溪这边儿的。
游幼仪学习不行,但对这种八卦很敏锐。她一眼就看出这个长得不错的男的对她姐有□□的意思——□□是她们班自创的词,专门用来形容一个人想和另一个人亲亲,想加另一个人的□□——她们这种潮流的小学生都爱用□□,微信是老年人才用的。
她又打量了一眼她姐。。。。。。
“哑巴了?”游丛溪对她这种装聋作哑的行为很不满意。
“姐你旁边那个男的瞪我。”游幼仪说。
“嘿。”沈樾挑眉笑了一声,刚才不还是在叫姐夫?
游丛溪对这小孩儿不满意,他就对这小孩儿不满意,有什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