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丛溪困得脑子都转不动圈,下意识回道:“这是沈。。。。。。”
倏地清醒过来。
急忙打住,就见曲祈一手拎着熊一手攥着驱蚊滚珠走了出来。
她在餐桌前站定,举起手里的东西,面色凝重。
“游丛溪,这俩东西我怎麽看着这麽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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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八点,南川街。
温虎瞅了几眼沈樾招摇的大花臂,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贺奇正一胳膊搂上肩膀:“虎子,你就瞧好吧。”
温虎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今天他爸难得回来,他陪了一天,知道沈樾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干脆也不多费口舌,看着时间直接来到南川街和他们会合。
对面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黑上衣紧身裤的混混军团,他听见旁边的沈樾轻嗤一声,带着股不屑一顾的金贵劲儿。
“找死。”
打头的平头停在离他们三米远的位置。
“王勉是吧。”沈樾抱臂,平静道。
王勉有些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很快,他笑开:“樾哥,消息这麽灵通。”
他嘴上叫着“樾哥”,眼角眉梢却明晃晃挂着“瞧不起”三个大字。
“呦,樾哥脸上的伤还没好?那这真成小弟的不是了,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兴海区区霸实际是个弱鸡,早知道我使三分力,樾哥也不至于破相。”
这话太狂了。
贺奇正忍不住捏着拳头想往前冲,被沈樾一个眼神拦住,又不甘心地退回去。
沈樾盯着他没说话。不算宽阔的街道上,两边店铺零零散散的亮着灯,行人稀少,再加上这麽一群看着就不是好鸟的两拨人堵在路中央,更是无人敢经过。
一阵小风吹过,在异常安静的街道里带起一点波澜。
“这样,”沈樾短促地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这个点还不回家,王勉,不怕你爸揍你?”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王勉的哪个点,他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脸颊两侧的咬肌动了动,揣在兜里的手一晃——
“你他妈找死。”
刀尖捅在沈樾心口上之前,刺耳的警笛声先一步响起来。
沈樾抓住他停滞的一秒一脚把人踹飞老远。
跟着王勉过来的混混军团在警笛响起来的第一秒就已经纷纷化作鸟兽散。
两辆警车一个甩尾停在几人中间。
温虎看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王勉,内心一阵恍惚。
警车上下来的警察动作利索地把王勉拷上,反压着他的胳膊把人拎起来。
警车的远光灯打在他脸上,显出一种阴郁的惨白,他在红蓝交织晃动着的警灯里擡眼看见那个莫名熟悉的身影。
王勉垂着的头一点点擡起,被旁边押送的警察呵斥“别动”“老实点”,他果真老实下来,只是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人的脸上,被压进警车的一刹那,他隔着车门和那人对视,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在嘈杂的警笛声和追捕同夥的嘈杂声中显得过于渺小。
但他知道那人听清了。
直到坐上警车时他还在咧着嘴无声地笑。
他说。
“又见面了,温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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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虎和王勉的初见是在小学四年级。
温虎是留守儿童,从小跟着奶奶,爸在工地,妈生下他没多久就难産去世了。上初中之前在乡下县城上学,小学就在县城住校。
温虎从小性子直,仗义,当时班里转来个瘦瘦小小的男生,头发长得遮住眼睛,不爱说话,一直被班里其他男生欺负,其他人冷眼旁观,只有温虎看不下去,帮了他几次。
渐渐地,王勉就每天跟在温虎屁股後面玩,温虎去哪儿他去哪儿,温虎上厕所他也得跟着,温虎打趣他说我上厕所你来干嘛,给我扶鸟?没想到王勉竟然真的擡手要扶,吓得温虎差点尿闭。
他知道王勉性格有些奇怪,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想让王勉慢慢融入班集体,结果一直到小学毕业,王勉都游离在班级之外,除了和温虎说话,谁也不理。
温虎经常能看到王勉胳膊上脖子上腿上遍布着大片淤青,他以为是王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欺负了,气冲冲拉着人就要去帮他找场子,後来才知道这都是王勉他爸喝多了之後打的。
王勉从小被他的酒鬼爹虐待,温虎觉得一直是因为基因遗传,所以王勉才心理变态。老师管过几次,王勉每次都被他爹打个半死再送回学校,长此以往老师也不敢管了。
知道王勉他爸是个精神病,温虎就让王勉放假後去自己家住。温虎的奶奶心疼这个瘦的肋骨都凸出来的小男孩,把王勉当亲孙子对待,偶尔温虎他爸回家知道王勉在家也会多买几兜子零食让两个孩子分着吃。
温虎自认他们一家人都对王勉仁至义尽。
温虎自认自己和王勉是好朋友好哥们好兄弟。
直到小学毕业那天,那场大火。
这麽多年过去了,午夜梦回间,温虎好像还是能听见奶奶凄惨的呼救声和救护车的警笛声。
王勉烧死了他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