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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衣草(第1页)

薰衣草

临夏一中的校门三开间,中门足有六米宽,铜皮鎏金,日光一照便炸出一片晃眼的金浪。门楣上“临夏第一中学”六个篆字是省书协老先生手笔,每一笔都镶了发丝粗细的金线,风一吹,线条里便跑动细碎的光,像无数金蚂蚁在爬。俞晨站在门下,影子被压缩成薄薄一片,仿佛一只误闯天鹅标本展的灰雁——翅膀没剪齐,尾羽还染了俗艳的红。

她穿的是体校去年发的训练服,涤纶网眼被洗得发白,胸口“临夏体校”四个胶印字龟裂起皮,边缘翘起,像快被剥掉的痂。艳红色发尾从鸭舌帽後调的孔隙里炸出来,一小撮,一小撮,在清一色挺括的校服海洋里浮浮沉沉,活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舌。每个学生经过都下意识屏住呼吸,再偷偷吐出一星半点窃笑,笑声黏在热浪里,“嗡”地一声往她耳蜗里钻:

——“听说她把体校八十公斤级的男生踢成脑震荡。”

——“家里砸了两百万赞助费,校董会特批。”

——“暴力狂,离她远点,小心被过肩摔。”

俞晨拿指甲在掌心掐了掐,疼得足够清醒,才擡脚迈过那道鎏金门坎。鞋底胶粒在铜皮上擦出“吱”一声细响,像撕开一张密封条,把她和过去三年“哗啦”一声彻底隔断。

教务处门口排了六把真皮沙发,墨绿色,铜钉鎏金,坐下去屁股先陷进两寸,再被软绵的弹力托住,恍若被人从後腰虚虚搂了一把。俞敬的助理早已候着,西装三件套一丝褶皱都没有,递档案时手指全程悬空,仿佛怕沾上体校带来的汗酸味。盖章“咚咚”两下,声音沉而脆,像拳击台数秒——八丶九丶十,KO,旧局结束。

班主任姓高,名雪岚,四十六岁,金丝眼镜框细到近乎透明,镜腿在耳後弯出冷酷的弧度。她接过档案,指尖只捏住边角,仿佛那是一沓感染报告。目光从镜片上方射出,先落在俞晨艳红的发尾,再滑到洗得发白的运动服,最後停在她右手关节的淤青——那团青黑在教务处冷白灯下泛出紫亮,像一枚劣质勋章。

“俞晨同学。”高雪岚推镜框,金属腿在耳後发出“咔”的轻响,“一中是百年名校,校风正丶学风浓。”她顿了顿,把“特殊渠道”四个字咬得极轻,却极重,“希望你,克己丶守纪丶勿负所托。”

俞晨被安排到高三(5)班最後一排,靠窗,单座。课桌是实木贴皮,纹理优雅,上覆一层哑光清漆,指甲刮过去“吱吱”细响,像雪夜踩断枯枝。同桌位置空着,椅背贴一张打印纸:——“已请假,竞赛集训,归期未定”。纸角卷翘,被风掀动,“啪啪”打桌沿,像无声的鼓掌。

第一节课上午八点二十,数学。任课教师郑保国,男,五十九岁,头顶半径三寸寸草不生,边缘毛发却顽强生长,被梳成一道横贯东西的“跨海大桥”,随着转身,桥身起伏颤巍,像随时会塌。

黑板是三块推拉式,墨绿色,划痕纵横,粉笔划上去“吱——”一声长鸣,活像用指甲刮蒸蛋。俞晨翻开课本,封面覆膜反光,刺得她眯眼。扉页印着“必修四”,目录里爬满sin丶cos丶π,像一群被踩扁的蚂蚁,尸体排列得极有章法,她却一个也不认识——三年前体校文化课停课,她最後记得的数学停留在一元二次方程。

郑保国写板书,每写三行便回头扫射,目光如探照灯,掠过俞晨时停了半秒,发出“哼”一声极轻的爆破音,仿佛看见一粒老鼠屎。转身,再写,再哼。如此反复五次後,他忽然弹指——粉笔头划出一道白虹,“啪”地命中俞晨桌沿,溅起细粉,落在她艳红发尾上,像一场微型雪崩。

“新来的。”郑保国声音不高,却精准地压住全班呼吸,“上来,写诱导公式。”

俞晨起身,椅子在地板拖出“刺啦”长叫。她走得不快,每一步都听见自己心跳——咚丶咚丶咚——像沙袋被重击。黑板近在眼前,粉笔躺在凹槽,白得刺眼。她伸手,指尖碰到粉笔那一瞬,指节淤青被冷光一打,紫得发亮。

身後响起零星的嗤笑,像玻璃碎屑落地:

——“体校文盲。”

——“她看得懂sin图象吗?”

——“我赌她写个解就下台。”

俞晨握紧粉笔,指节发白,想起萧桅教她第一堂拳课说的:“对手出拳时,你要麽躲,要麽迎上去。”她擡手,粉笔尖触到黑板,“咔嚓”——断了,断口迸出白尘,像极小的烟花。她低头,看见两截粉笔滚到脚边,忽然笑了,弯腰捡起,转身,对准讲台,轻轻一抛——

“啪。”

粉笔落在郑保国教案上,弹起,再落下,滚到“三角函数”四个大字旁边,安静得像投降。

“不会。”她说。

全班倒吸一口气,声音整齐得仿佛排练过。郑保国胡子发抖,嘴角那颗老年斑跟着颤,像风干的葡萄干即将脱落。他刚要开口,前门被推开——

光先灌进来,再进来的是人。195厘米,肩宽把门框撑得满满当当,校服外套随意搭在左肩,袖口随着动作晃出一道冷白弧线。手里一沓试卷,最上面那张被风掀起一角,鲜红148分像一柄出鞘的匕首,闪得人眼疼。

“抱歉,郑老师。”声音清冽,像冰镇苏打水拉环“啵”一声打开,气泡涌上来,压住所有怒火,“学生会统计月考数据,耽误两分钟。”

俞晨眯眼。男生经过她时,空气被切开一道缝,带着淡淡雪松香,冷里带苦,像体校训练後冰敷的松节油。他侧脸线条锋利,鼻梁与下颌连成一道陡峭山脊,睫毛却长得过分,在眼睑投下两把小扇子,琥珀色眼珠掠过她,像高速列车穿过隧道,风压让人耳膜鼓胀。

——安译。〖她在心里默念,舌尖抵住上腭,发“安”时气流擦过齿背,像轻蔑的“哼”。〗

郑保国脸色由阴转晴,褶子瞬间熨平:“正好,把试卷发下去,让某些同学看看——”他故意停顿,目光飘向俞晨,“什麽叫一中的水平。”

安译点头,手指拨动试卷,纸页发出“嚓嚓”脆响。走到俞晨面前,他停住,两指夹起最底下那张,轻轻一抖——

5分。

卷头用红笔圈出,圆得像个靶心。姓名栏手写“俞晨”二字,被红叉压过,像两具被钉在一起的尸体。

“你的。”他声音压得极低,仅够她听见,嘴角却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不是笑,是刀口挑破皮肤前那一瞬的寒光。

俞晨伸手,指尖刚碰到纸缘,安译忽然松指。试卷飘落,正面朝上,5分正对她眉心,像一枪瞄准。全班哄笑,声浪炸开,粉笔灰被震得浮起,在光束里旋转,像一场缓慢的灰烬雪。

她弯腰,听见自己脊椎发出“咔”一声轻响。手指触到试卷那一秒,安译的声音从上方落下,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像锤——

“体校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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