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
之後,雨声渐远,像观衆散场的脚步声。
灯管终于停止闪烁,稳稳地亮着,把擂台上的两道影子钉成静止的浮雕。
俞晨的哽咽慢慢平复,只剩断断续续的抽气,像赛後未拆掉的绷带,一圈圈松开。
她仍埋在萧桅肩窝,鼻尖抵着对方颈侧的脉搏——那里跳得很快,却一下一下,逐渐与她自己的心跳同频。
萧桅没再说话,只是手掌从俞晨的肩胛骨滑到後颈,指尖在发尾的红里轻轻绕了绕,像给炸开的引线打一个死结。
汗与泪混在一起,把两人皮肤黏成一张潮湿的纸,一撕就疼。
她侧头,用下巴蹭了蹭俞晨的耳廓,声音低得只剩气音:
“起来吗?地上凉。”
俞晨没动,手指却蜷了蜷,在萧桅背心的湿布上抓出细小的褶。
那动作像无声的抗议,也像无声的依赖。
萧桅叹了口气,右臂穿过她膝弯,把人打横抱起——动作轻得像抱一只刚打完疫苗丶还在发抖的猫。
俞晨下意识勾住她脖子,指尖碰到那条旧疤,指腹在凸起的皮肤上游移,像确认坐标。
擂台下,靠墙有一排旧座椅。
萧桅单膝蹲下,让俞晨坐在自己大腿上,背抵着前排椅背。
两人仍贴得很近,汗意把温度互传,像共用一颗心脏。
萧桅从短裤侧兜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纸巾,抽了一张,却没急着擦,而是先捏住俞晨的下巴,让那张通红的脸擡起来。
灯光下,少年眼尾还挂着泪,却倔强地不肯再掉,像被暴雨打湿的雀鸟,仍梗着脖子。
萧桅用纸巾按了按她眼下的水痕,动作笨拙,生怕把皮肤擦破。
俞晨垂眼,睫毛在灯光里投出细碎的阴影,声音哑得发干:
“……别看我。”
“好,不看你。”
萧桅嘴上应着,却把额头重新抵上去,闭上眼,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
那是一个没有攻击性的“碰拳”,像赛後双方选手在镜头前被迫完成的和解。
黑暗里,只剩呼吸交错,一个滚烫,一个微凉。
良久,俞晨的手指在萧桅颈後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饿了。”
萧桅愣了半秒,笑出声,胸腔震动贴着俞晨的胸口传过去,像给那颗仍乱序的心脏拍了个安抚节奏。
她擡头,用唇碰了碰俞晨的额角,像给易碎品盖个合格章:
“换衣服,带你去吃面。”
——
拳馆後门,暴雨洗过的夜空像被重新抛光,星子一颗颗浮出来。
萧桅推着摩托,俞晨跟在後面,艳红发尾被夜风吹得一翘一翘。
头盔只有一个,萧桅扣在俞晨头上,自己戴了顶黑色棒球帽。
她侧身坐上车,手刚扶住油箱,俞晨却忽然伸手,从背後环住她腰——
指尖隔着薄薄T恤,碰到腹肌的轮廓,像摸到一块被雨水冲得发亮的岩石。
萧桅背脊一僵,随即放松,右手覆在俞晨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抱紧,掉下去不赔。”
摩托啓动,低沉的轰鸣像黑豹苏醒。
夜风带着雨後泥土与栀子花的味道,从两人肩头掠过。
俞晨把额头抵在萧桅肩胛,听见风把对方的心跳声传过来——
咚丶咚丶咚,比引擎的节奏更稳,更像归航的灯塔。
车灯劈开黑暗,在柏油路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带。
俞晨闭眼,手环得更紧,声音散在风里:
“……萧桅。”
“嗯?”
“下次……别再让我哭。”
萧桅没回头,只是右手松开油门,覆在她手背上,指腹在指节淤青处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