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小提琴手
豪车进不去窄巷,只能步行。
敲响门,看到开门的文徽音,林瀛最近想了想,以前那种不闻不问的关系确实对她不公平,站在门槛外。
“我可以进去吧?”
她侧身。
文徽音大抵知道他这次来是为了什麽,迎着他走进客厅,这里被闵诃收拾的干净整洁,她倒了杯温水放在桌边。
“徽音。”
她只是淡漠的嗯声,林瀛一直在暗中观察文徽音的居住环境,她能把自己照顾好也算抵消了些罪恶感,叹气道,“这些年你一个人不容易,是外公固执己见,把所有错都推到你一个小孩子身上。”
文徽音坐在板凳上,搓着手指,没有理会他的道歉,反而说起了别的,“外公,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做一名小提琴家,我妈觉得我很有天赋,殊不知是她教的好,接触到了专业的老师以後,也对我称赞有加,後来我在小提琴比赛夺冠不少次,大家都说我是天才,其实我不喜欢小提琴,我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妈擡得起头,让我爸觉得我有点用。”
“不过,自从我妈去世後,我爸把文疏朗接到家里,後来我发现了真相,和我爸闹掰了,从那以後我就一个人出去旅游,然後搬出来自己住,他们也不管我的死活,然後我就发誓,我再也不碰小提琴了,哪怕曾经那麽多的荣誉,我统统都不要了。”
林瀛听完这番话更不好意思面对她,这些年他作为长辈对她的生活漠视,任由她一个人被文家那些人欺负,他怨恨文怀瑾到连累一个孩子的程度。
“徽音,是外公对不住你,以後…”
她摇头,“外公,我现在什麽都不想要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
自林清窈离世,她不再追寻荣誉。
意气风发的天才小提琴手竟以此种方式遗憾退场。
文徽音慷慨的原谅他,连弥补的机会都不曾给,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惩罚,怨憎他的善意来得太迟。
“徽音,以後有什麽事跟外公说,我先走了。”
林瀛离开家里时,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回想起那些日子,不管好与坏,她都不想要了,她想活着,不为了谁而活,仅仅是觉得这个世界还不错,我要活下去的那种活着。
“姐姐。”
闵诃从卧室中走出,文徽音回头,她的目光便跌入那双漆黑的眸子,他终于明白了文徽音这麽做的目的,没再说话,只是抱住她。
原生家庭的影响就像是一团线面,那些刺耳的言语,狰狞的面目,被伤透的心灵,并不会随着时间被一点点吃掉,相反,它会繁殖,繁殖的越来越多,多到一生都吃不完那一碗面。
“闵诃,下雨了。”
她再一次望去,却在很短的时间内潸然泪下,兴许是坏孩子当久了,爱逞强的性格还改不掉,她一时竟分不清这是鳄鱼的眼泪,又或者这仅仅是少女替孩子哭了。
那年懂事的孩子直到今年才有了眼泪,情绪。
她不再是空空的罐子,她开始成为这场游戏的主宰者。
她更不会因为局势紧张而强忍眼泪,她可以哭,可以放声大哭,可以撕心裂肺的哭,哪怕是没有理由,只是因为想发泄情绪而胡乱的哭一通,这都无所谓。
只是少时缺少的那部分温暖,是她穷极一生都在寻找的。
“你一定为了自己不断的奋斗下去。”
闵诃说完天空刹那间电闪雷鸣,雨势逐渐增大,他扶住她的肩膀,站在她的身後,听到那声雷鸣,收紧力度,雨太大扫进屋中,和她的脸上,身後的人撤了一步,抱着她将门关上。
“闵诃。”
“嗯?”
“我其实有点喜欢小提琴,可我不想拉了。”
他没见过年少轻狂的少女是如何站在舞台上夺下一局又一局的胜利,他想这其中承载了许多,也许是母亲的期盼,和获得成就时的快感让她不舍,但人总要学会接受现实,那些年已经成为过去。
“那就不拉,你的手可以弹吉他,可以打架子鼓,可以弹钢琴,可以作词,可以拿麦克风,你还有很多的优点,那些荣誉依旧是你的,不会因为你的放弃就不属于你。”
文徽音总会被闵诃安慰到,哪怕是一些不同的角度,她身上有种很矛盾的气质,浓墨重彩的悲伤和不可一世的拽劲相冲,却不会崩溃,因为是她,所以她能驾驭。
在闵诃面前,她不需要能言善辩,不需要名列前茅,不需要漂亮至极,只是最简单的素颜,最朴素的家居服,窝在沙发里,两人还是能抱团取暖,聊起那些未知的话题。
雨下得越发大,文徽音猛然间想起堆砌在旧角落里的小提琴,翻找出来放在桌上。
那年一个人一把琴,在少年组独领风骚。
这把小提琴是林清窈送她的,她虽说不再拉了,却一直保养,琴盒仍旧看得出边角经年摩挲出的温润光泽,轻轻扳开搭扣,小提琴静静地卧在绒布凹槽里,雕花精致,弦轴上缠绕的旧弦有些细微的氧化痕迹,但不显凌乱,琴弓斜倚在侧边的绒袋。
她的手轻轻拂过,眼里流露出淡淡感伤。
“姐姐,我也会拉小提琴,只不过可能没你拉的那麽好。”
文徽音闻言擡眼,将小提琴从琴盒中取出,朝他递了出去,闵诃站起来,接过这把琴,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