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这麽多年了,还在一起啊?”女生没话找话说似的,没有依照他说的,直接把话跟他说。
悠了一圈回来,关楠站在廊道的时候,手里还拎着几份早餐,看见门外人表情悻悻,再走近些,看见江理拧着眉头,一副不是很想理人的样子。
不只是想起了什麽,关楠眉心不受控一跳,害怕那人没管住嘴。
未曾料,女生回过头,嚅动唇瓣:“姐。”
这是关楠第一次听见她叫姐。
这声姐也迟到了许多年。
遥想她离开涪陵前,她们最後坐在派出所的那一晚,林昭昭也是这样紧攥着手,欲言又止又由于难言,最後在她离开前塞给了她几百块钱。
——“对不起。”
林昭昭像是昂扬着脖子的孔雀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
那一刻,关楠直到现在还清晰记得,她没有说没关系,她没有原谅任何人,也没有资格替冉明菊原谅任何人。
她就这麽,孑然一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涪陵。
这麽多年过去,那个总爱跟她唱反调事事让她不痛快的小女孩,早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长大了,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关楠哪怕再怨也不可能怨上她,何况二人之间并无半分血缘关系,这会儿扯了扯唇:“吃了吗?”
林昭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以往嚣张跋扈胡作非为的小朋友转变成现在这样局促仓皇,关楠看着心里其实不好受,但她什麽也没说,也没有大姐姐的做派,一如平常邻居好友那样,维持着体面:“一起吃吧,刚好买多了。”
闻言,林昭昭正过头,对着江理试探又讨好:“姐夫。”
“······”
“······”
江理在她出声後,视线偏落在外面一直没收回来,听着两姐妹的对话,同时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听见林昭昭的招呼,面上还有些猝不及防的错愕。
江理又飞快地往关楠的方向票瞥了眼,见她对此没什麽要否定的样子,隔挡着的手臂往下一滑,随意往口袋一揣。
顷刻间,他端起了架子,拿起了乔:“行了,进来吧。”
这件屋子里,满是岁月的痕迹。
泛黄的墙皮,大头四方脸电视下,是磕碰脱皮的电视柜,老式棕黄地板,木框刷漆的窗框着鎏彩的玻璃窗格,太阳一照便洒了满屋靓彩。
进门时,墙侧还挂着几幅早教的拼音识字图,空白墙是稚嫩没有比划没有连笔的,随心所欲想到哪里填充哪里的作品。
往左边,是一道布帘遮隔出来的厨房,靠帘的是一擡年岁已久的冰箱。
冰箱上海摆着几张照片,看得出来,这些笑得明媚灿烂的,手里捧着奖杯胸前挂着奖牌的,全部都是关楠。
摆在最中间的,是一张以“涪陵中学”为背景的照片,居中的人像正是关楠和冉明菊。
屋内整体不算富裕,但一走进门,迎来的便是不用刻意营造的温馨。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林昭昭甚至不敢想象,关楠此前所有地欢声笑语都是来自于这里。
这是时隔多年後,她终于理解那晚离开塘子巷时,关楠没有丝毫的惶恐,反而得到解脱洗脱屈辱的神色和底气来源于哪里。
如果是她,同样的处境,她或许也宁可生活于此。
而此刻,亦是她见到照片中的女人的第二面,也是最後一面。
林昭昭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眼。
其实,没有人知道,她曾经误打误撞的和冉明菊见过一面。
她见过那个张桂莲之後站在关为民病床前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骂着“你怎麽还不去死”时歇斯底里喊出的名字。
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她什麽都知道。
所有人都想瞒着她,费尽心思的在她面前抹黑一个与她“素未谋面”的女人,绞尽脑汁用尽一切极端的语言。
可是,越是知道,越是愧疚,越是没脸见人。
关楠紧跟着步伐进去,顺手关上了铁门,敞着木门通风,进去後又用完把早餐装起来,见她傻站在一旁,“渴吗?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别客气。”
见她仍没反应,关楠停下动作,给她递了瓶饮料:“怎麽了,没睡好吗?”
林昭昭回过神胡乱嗯了一声。
“昨晚雨是有点大,”关楠淡淡地笑了一下,“坐吧,别站着了,这儿有你喜欢吃的油条裹蛋。”
“姐。”林昭昭抿紧了唇,又喊了她一声。
关楠把袋子装上,擡头很自然地应声:“嗯。”
“对不起啊。”林昭昭低着头,负罪感很深,“以前的事,都是我不懂事,老想着在她面前找存在感,到处给你添麻烦找事,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