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章的眼睛里透露出理所当然,“嗯。”
文薰有些不好意思,“好好的,买这个给我做什麽?”
霞章挑了挑眉,故意问:“你又不爱吃了?”
文薰如实道:“不爱了,当初怀孕时馋嘴,可能是年年想吃。”
她看着蛋糕,觉得过了眼瘾便好,说着就要收起来,“我留着给年年和宝淑吃吧。”
霞章想到当时思齐说过,文薰以为自己大了,就不爱吃蛋糕了。他知道她这时又是被“母亲”和“长辈”的责任感在驱使着将自己的爱好後置了,连忙拉住她。
“什麽了不得的东西?你吃了,她们若想吃,我再买就是。”
霞章是最不喜欢父母以压抑自己欲望的形式而去对孩子们好的,文薰应该拥有发挥自己喜好的自由,不能被所谓的“识大体丶顾大局”禁锢束缚。
这麽说来也有道理。文薰再次看了蛋糕,确定自己真的喜欢,而这又是霞章的一片心意,没必要非要拒绝。种种权衡下,她改主意道:“好吧,那我就承了燕青先生的美意了。”
见她把蛋糕拿到桌子上开始解开包装,霞章才重新露出笑容。
她兴致勃勃地样子,霞章看了怎麽能不爱呢?
他爱着文薰,他希望文薰能够快乐。哪怕是在苦日子里,他也想让她品尝到甜蜜。
旁边的纸袋子还放了方便品尝蛋糕的叉子,文薰先叉出一小块用手托着递给霞章,在他摇头表示不需要後,才小心地放进嘴里。
霞章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流露出些许对评价的盼望:“怎麽样,好吃吗?”
文薰点头,实话道:“虽说比不上凯司令的蛋糕松软,不过已经很难得了。你是在哪家买的?”
霞章状若平常,却紧张地握紧拳头,“在市场上可买不到,因为这是我亲手做的。”
既然他这麽说,便没有骗人的可能。
文薰因惊喜而变得有些错愕,恢复後,顿时有些难为情起来,“好好的,费这个功夫做什麽?”
霞章却认真地对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如今已是秋天,可文薰的生日分明是立夏。
文薰徉嗔着剜了他一眼,“我生日早就过了。”
霞章在这方面有自己的理解,“只要今年没过,就不算。”
他郑重地对她说:“文薰,今年是你三十岁的生日,这是整岁,咱们需要认真对待。”
文薰有作为母亲的责任,霞章则是把自己作为丈夫的责任放在第一。因为战乱,他们东奔西躲。因为战乱,文薰没办法跟父母丶亲戚联络。因为战乱,导致文薰三十岁的生日都是在沉默中渡过。
尽管是因为战乱,可霞章仍旧觉得自己亏欠她。
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他有义务照顾她,满足她,帮她补全遗憾。
而文薰,也被这些话和在嘴里化开的奶油,引出了一些想法。
她已经很久没时间去想这些了。
她轻声地问:“这也是一种积极对待生活的态度,是不是?”
霞章点头,“是的。我们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乐观,你说过的。”
文薰吸了口气,她明白过来,“是的,哪怕没有条件,我们也要在有限的条件中,好好生活。”
就像他们仍旧养花,就像学生们假期仍旧在昆城游玩。
哪怕学生们对前线战事关注,先生们也对时局紧张着,可难道被战争笼罩,日子就不过了吗?
要过的,还要好好地过,要让日本人看到,哪怕他已经做到如此程度,这个国家还有那麽多的打不倒的中国人。
文薰突然笑了,她吃了一大口蛋糕,然後发出邀请,“霞章,我突然想跳舞。”
霞章明白她的意思,“那就跳吧。”他後退一步,行了一个十分绅士的礼。
他们在阁楼上,像是在那一年的金陵大学校园里,翩翩起舞。
没有音乐,没有伴奏。
只有一曲关于永不放弃的战歌在他们的心底里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