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章把手里的报纸折好,又递回去,“你是没看昨天的报纸,那才叫骂得精彩。整个莫家上下无一人干净,皆是蝇营狗茍之辈。”
文薰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定然是已经做出回复了。”
霞章微擡着下巴,做出世外高人状,“有时候整天跟人吵来吵去,怪没意思的。”
文薰揭穿他,“你是吵赢了才这麽说吧,若是吵输了呢?”
霞章大手一挥,“那就让为夫提笔再写他三百个大字,不把他骂进土里,决不罢休!”
姿态如此夸张,逗得文薰捂嘴直乐。
他看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右手,握住,“你不要生气。”
“什麽?哦,你是说童养媳。”
莫霞章看得明白,“他们都是因为我,所以特意尖酸针对你。我和一些人常常在报纸上因观点不同而多有饶舌,有些失了道理的人无话可说,便会糊涂起来拿家里的事,身边的人,或是造谣,或是奚落……总之我只要过得不好,便是能使他们称心如意了。”
他十分体贴,又十分温柔,“你日後还要在这文坛中闯出天下,如何能被这等宵小连累?我会让大家知道你有多好,我又有多爱你。我会让他们知道从结婚起,我便在爱的驱使下心甘情愿成为朗女士的奴仆了。”
後面那条着实不必!文薰第一次听人说“爱”,还被当面表白,一时红了耳朵,忙羞得阻拦,“别,人家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我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总之都是些虚的,咱们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甜蜜苦涩,实在没必要让他人了解。”
说完,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正色道:“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霞章这回没有纠缠于她的多礼,“你说。”
文薰娓娓道来,“我在跟报社社长商谈文章发表时,谈到了签合同的事。”
他立马警觉,“拿本名签?”
文薰便明白他是明白的了,“社长建议最好不要。”
莫霞章点了点头,对那位传闻中的社长有了些许好感和放心,“正是这麽个道理。端看钟小姐的遭遇就能明白了,我们这样的人要是想跟哪家杂志丶报社签文件,为了自身安全,一律都得用假名。”
“我就知道你有经验。”有经验便好做事。文薰缓缓提出自己的需求,“我想拜托你去找人帮我雕一方印章——不,要两方。一方刻我的小字,一个刻现在用的这个笔名。”
届时再签什麽文件,只需要用印章便好。
霞章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托了我做中间人,你的秘密不就泄露了?”
文薰偏过头,并不承认,只是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他。
霞章只是略微思忖,不消片刻给出回应:“我还是只为你做引荐吧,金陵城里确实有几个技艺不错的玉雕师傅。找个时间,把他们约上门相看,以後姐姐再想做别的章子,就可以自己去找人了。”
他又来了兴趣,“你怎麽今日才告诉我你有字?”
文薰特意拿乔,“想来,除了你家是有名有字,别人都该是没有的。”
霞章难得见她作怪,并不依着她来,还反将了她一军:“你不想说,我不问便是。总归待雕玉那一日,你还是要告诉我的。”
噎得文薰语塞,“你……”
不待她真正发气,本就不是想要欺负她的霞章立马软下声音道:“是我说了违心的话,夫人的字为何,不如顺势告诉我?”
现在又轮到文薰将军,“你不是不打算知道吗?”
霞章连声道:“是我错了,夫人便饶了小可一回吧。”
他如此低声下气,不由得又令文薰想起昨夜。她羞得低下头,轻声道:“《楚辞·九章》中有一句: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诏以昭时。”
他脱口而出,“以文昭时……”又细细品味,“真是极好的名字。”
文薰本想问及他的字,却被他兴致勃勃地岔开了话题,“欸,你去玉材市场逛过没有?”
文薰摇头,有了些许兴味,“倒是不曾去过。”
霞章便提议道:“那过两天,咱们挑个凉快的早上出门,我带你去转转,顺便你也去现场挑挑有没有喜欢的料子。”
“好啊。”
如此一来,便把关于“字”的讨论给忘了。
回到家里,同样要先去拜见父母亲,在那处自然少不了二太太和姑母的身影。
莫太太的眼神在看过儿子後,放到了站在文薰身边的敬贤身上。
文薰便顺势禀告道:“母亲,我舅家的敬贤妹子放了暑假,无从娱乐,这回便跟我过来了,想在家里住上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