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问题的方法有那麽多,为什麽要选择用封建来压倒封建的方式?
文薰的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霞章的表情上也多了几分动容。
大约是捕捉到这份情绪,莫怀章再度开口,“霞章,就算心里有再多气,也不能一直耍小孩子脾气。你成人了,该识些大体。”
霞章望向文薰,询问她的意见。
而文薰已经打算劝他回去。
他们就是如此同步的互相体谅。
霞章和文薰回家那天,莫家在门口放了一串鞭炮,权当是除去那些不开心和郁气。
整个莫家没有人再提那天的事,下人们不敢多嘴,莫老爷也没有多问。
就好像霞章从未离家。
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不能够让人满意,但是这种和平,是霞章乐于见到的。
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文薰在家时能得安宁。
开学前夕,霞章离家,文薰又一次在火车站送别了自己的丈夫。
日子总是重复的过,但每回都不会一样。
这一回,霞章拉着她的手同她约定:“等过完这个学期,我们就离开家。”
文薰也点头,这同样是她的想法。
来到了新的一年,莫家看起来还是那样,唯一与以往有些差别的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文薰都没有见到莫太太。下人们对此讳莫如深,有时去问两个妯娌,发现她们也是知之甚少。
文薰不由得又担心起来,“母亲还在祠堂的话,这麽些天了,不会有什麽意外吧?”
她担心那里生活不好,担心莫太太受到非人的惩罚。
虽说莫太太用旧伦理做了过分的事,但文薰也认为她不应该再受到落後规矩的压迫——不,或许正是因为莫太太承认了这些,她才会变成如今这样?
她年轻时分明是和媳妇们一样,是留过洋的女孩子。
文薰头一回对这座古老的深宅大院,对在这件事上全程一言不发的莫老爷感受到恐惧。
时间来到3月中旬,莫园里的植物受到春天暖气影响,开始逐一生出嫩叶,长出花苞。
那种生机勃勃冲淡了部分死气。
文薰找钱碧莹借来相机,拍下满园春色,後来又将相片寄给霞章看。
她当时没想那麽多,寄出去了才觉得後悔。
这园子里的景色,有谁能比霞章更熟悉的?想来他早就该看腻了。
却不想一周後收到了来信。
“园子里的花和树我自小就看,那些枝枝叶叶在我眼中,是最熟悉的朋友。小时候与桃朋柳友相伴,不觉寻常。今收到卿卿来信,从你的眼中,你的角度,我看到了新的风景。想来,这一定是新的春天。”
是啊,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霞章的生日也到了。
文薰计算着日子给霞章寄去了信件,还附带有生日礼物。霞章後来来信说:“与你相识後的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是在爱意与惊喜中渡过。今天过生日,好像也不觉得有什麽特殊了。”
不特殊,那她还费心准备礼物做什麽?
文薰的礼物,可就是她从去年就开始织的毛衣呢。
却不想这封信之後又有一封来信,同样是一张照片,照片後还有一句附言:“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心中一时无言,只能一遍遍地说着爱你。”
照片上,霞章穿着文薰织的毛衣,站在讲台上,眼睛精神奕奕,神情严肃,加上他身上自带的文气,让人见了便知他是一位严厉的国文老师。
文薰无从得知这张照片是他如何费心请人拍下的,总归,在她第一眼望见时,便忍不住笑。
莫先生与她的霞章,这样看起来好像是两个人。
这或许就是人的有趣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