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失望的文薰她做好了寻找新的道路的准……
战火虽停,铁道恢复正常运行仍需要一段时间。3月8日,文薰和霞章辗转多地,通过换乘各类交通的方式平安回到临安,稍作歇息便于第二日返校复课。
他们是不允许自己浪费学生们的求知时间的。
临安大学此次有数十名教职人员被困于沪市的硝烟战火中。校长郑鸿基逐一慰问被困人员,还特意请来心理学大师,在大学中临时开设了“心理诊疗室”。
这个决定是他在见到瘦了十来斤的霞章和文薰後做出的。
郑校长涉猎广泛,对心理学方面也有大致认知。他知道有一种名为“战後心理综合症”的心理疾病,他生怕自己学校的老师们会受此影响。沪市的惨状他通过各种方式了解了大概,对于商务印书馆的惨状他也大呼痛心,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孟海白发起的“图书拯救运动”。
今天是沪市,明天或许就是临安。作为校长,他有义务为後人为学生保留住文化的火种。
郑鸿基关心教师,也想啓发一下学生们。等拿到心理大师的诊疗单子,确定老师们情况尚好後,他便在校务会议上邀请诸位先生撰写文章,用作收入校刊,供学生阅看。
早在被困之时,因无事可做,内心的悲愤无从发泄的文薰和霞章便提笔书写了很多篇此类相关内容。他们取出部分交由蔡学名先生发表,另一些投往各大报社。现在还有几篇,刚好用来响应郑先生的号召,好让学生们对侵略者的行为与现代化战场的残忍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写的这些文章还被文薰精心挑选出几篇有代表性的,翻译成了英文丶法文。她在离沪之前特意联系上了戴森,委托他能设法将那些文章往欧洲各权威报纸投稿。
日本人对这片土地具体做了什麽,一定要让国际社会知道。霞章对文薰这类具有远见的行为是十分支持的,“若不做记录,他日亡国灭种之时,胜利的史书便由他人改写。届时,世界人文史上说不定还会出现是我之中华敲锣打鼓主动迎倭寇入门,自愿被殖民的‘史实’!”
此次抗战的惨烈程度,让夫妻二人每每想起都不由得怆然涕下。战争的过程值得复盘,值得总结,值得啓发思想。文薰和霞章此时满心等着金陵政府表态,他们需要为那一份无解的迷茫注入新的力量,而领导者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能预兆,能决定很多东西。
文章一事得到轻松解决,在奋力补回课程之馀,文薰和霞章也在联系家人。不论以往拥有再多龃龉,金陵丶广陵都得报个平安。
经历了战争之後,霞章的心态发生了些许变化。他不再抗拒应贵上门,他甚至还一脸平静地让应贵代替他向老爷丶太太问好。
应贵看到他的态度软化下来,简直要喜极而泣。他又怕自己遭嫌,没有像以前那样唠叨,而是言简意赅地直击重点,说起了莫家最近发生的事。
二哥宜章和琼玉生的孩子取了名字,叫“兴琦”。
年前,表少奶奶锦姝也传出了好消息。
任何一个家族,都是乐于见到人丁兴旺的。如果不是这场轰炸,还盼望着霞章和文薰会回来过年的莫家人真的以为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年。
他们明明都打算好了,要拿出与去年不一样的态度,要和和乐乐地过一个好年。
然而这世上最难料箱的便是下一秒发生的事。
宜章在总理办公室工作,几乎是第一时间得知日本人轰炸闸北一事。消息传回莫家,当天晚上整座宅子灯火通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失去了支撑着身体入睡的那份安稳。
姑太太担心女儿妙致,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以泪洗面。她的精神如拉紧的弓弦紧绷着,极容易受到惊惧,周围有人稍微发出些响动,哪怕是那种关门的声音,都能让她心跳如擂鼓,心慌不已。
曹玄致同样担心妹妹,可眼见着母亲没两天就憔悴下来,他不得不分出更多精神,苦口婆心对其劝告。他说霞章,说文薰,说黄家不会放着妙致不管。又说妹妹在洋人学堂读书,日本人绝对不敢放肆——他说这些话,说得口干舌燥,说得他在心情疲累之时,也额外为妹妹,为表弟一家额外捏了把冷汗。
在战区生活的人民,日子哪能比他们好过?
莫太太跪在佛堂,木鱼声就没有断过。
莫老爷和大哥丶二哥都在想办法向沪市取得联系。
大约是事情没过去多久,应贵说起这些事又牵动了情绪,没忍住,哭了起来。
“少爷,少奶奶,”他真心诚意地说:“看到你们齐齐整整的,我就放心了。”
哭完了,他又笑,他拿出曹家送的谢礼,说姑太太给了不少好东西。又拿出莫家安排的年礼,说是大少奶奶精心安排。
也是奇怪,文薰时隔多日再次看到他那种谄媚的笑容,居然会觉得亲切。
也或许是被这种关心抚慰到,莫霞章在应贵的催促中,老不情愿地上楼写了一封信,交给他带回家。
当然不只是莫家派人来了临安,朗家亦是。
朗家来的人是管家祥叔,他更年轻,这种远距离跑腿的活一般都是他在辛苦。他送来了年礼,也顺便带来了文鼎的消息。
“当时文鼎少爷正好归家,他本来还想去沪市,说是在附近转转也好。是老爷不许他,把他拘在了家里。後来临近开学,他没了办法,才坐车北上。”
祥叔带来朗老爷的口信。朗父希望文薰能写一封信寄往津市,嘱咐弟弟好好用功读书的同时,也顺便安住他的心。
祥叔还说:“这一年以来,老爷对少爷就读的大学是越来越不满意了。”
放眼全国,文鼎所在的南开大学也是赫赫有名的高等学府,文薰还记得当时在英国时收到父亲的来信,对于文鼎能考上南开一事,他言语中多有骄傲。
能让朗老爷态度转变的,不外乎那几件事了。文薰已然猜到,为了进一步确认,她多问了一句:“为什麽?”
“这些事,本来不应该跟小姐您说的,”祥叔略作犹豫後答道:“自从去年北边起了战事,南开大学的教务处便开始频繁地组织学生们参与爱国运动。他们不仅在津市,还会带着学生们去北平。老爷在北平有位姓袁的朋友,他在去年下半年寄信来说,有一天上街就看到少爷走在游行队伍的前头,和同学们一起对上北平城里日本武士的太刀。”
那位袁先生在信里特意跟朗老爷提起这件事,其出发点是想夸赞朗老爷教子有方,可他怎麽知道,朗老爷这一生最怕的就是儿女涉及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