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给品芳写一首诗。”玉兰这样说。
文薰当即赞同:“是的,我们要为她写一首诗。”
玉兰写中文诗,文薰写英文诗。
文薰知道品芳和自己一样喜欢济慈,她在创作这首诗歌时,加入了大量的济慈用过的比喻和典故。
远方的朋友啊,希望你能安息。
文薰还放下了以前那些偏见,成见,为江先生写了一篇散文。这样的人,如何不能被後世记住?
从碧莹手中得到了伟兰的大概行踪,文薰对伟兰的下落更加关注。她给碧莹回信的同时,也给渝城去信,希望父母丶老师能帮忙关注,提供大致线索。
她也腾出来了一张一千美金的存票,打算到时候得知伟兰的消息後,随信寄给她。
乱世之中,好友的信能窝心,可钱才是能维持生活之物。
如此忙碌,临近9月,联大的师生们开始准备即将到来的新生欢迎仪式。
这是三校联合以後,真真正正意义上的一次迎新,大家都很重视。
巧珍也跟着她的老师从蒙自回来。
最近这一年,因为校舍和院系原因,文薰和巧珍无论是在湘省,还是来了滇省之後,都没能在一起。後来,文学院从蒙自迁回昆城,文薰也有在新房里留有巧珍的房间,可那时理工科的部分学生,包括巧珍都跟着教授去蒙自看飞机去了。
好在,赶在暑假的尾巴,巧珍能和家人团聚。
那天得知巧珍要回家,年年和宝淑早早地就在家门口的小路上等候。远远地,看到巧珍的身影,年年便跟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小姨——”
巧珍还带着大小包的行李呢,就被年年扑了个满怀。
她当然也想这个机灵鬼了,顺手把她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这一年条件不好,年年都没长个,体重不增反降,依巧珍的力量,抱着她绰绰有馀。
宝淑到底年纪大些,她跟着过来,到了跟前,二话不说先接了一半小姨的行李。
巧珍就这样抱一个,牵一个,带着孩子们回家。
一家人的午後时光另说,等吃完饭,巧珍和文薰丶霞章坐在院子里,给他们讲蒙自的情况。
“蒙自现在大概有20多架飞机,都是美国産的。但是只有飞机,没有图纸。我们教授上报渝城政府後,得到特令,准许我们拆了一架飞机。”
文薰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是边拆,边绘制图纸吗?”
“对,大家肯定还是想把飞机拼凑起来。”
多一架飞机,就多一份战斗力量。
只是说到这里,巧珍的表情又失落起来,“蒙自的驻军队伍里,有一位姓乔的先生,是从美国回来。”
文薰道:“我知道他,因为他对这方面熟悉,咱们学校的航空飞行专业,就是找了他来当客座教授。”
巧珍接道:“我们拆完飞机後,乔先生说,美国人的技术又精进了。他们给的这架飞机,与四年前的技术基本上是天差地别,更别说,这还不是他们现役的战机。”
美国人已经往前走了很多步,而中国的武器研发才刚开始。
这如何能不令人沮丧?
她又望向霞章说:“有同学讲,美国人实力强硬是好事,至少在明面上,他们是支持中国政府的,如果日本人太过分,美国人不会坐视不管。可我觉得他们太天真了。早在日本人攻进平津时,就有同学觉得可以把咱们清华便宜卖给美国,如此来求得美国的庇护。可,他们怎麽能预料到美国人就是完全好心呢?这个道理连年年都能明白,外国人是靠不住的,外国人只有一重身份,那就是侵略者。”
这件事文薰也暂有耳闻,她不愿意去怪学生们,只叹气说了一句:“他们也只是病急乱投医。”
大家是有原因的。
“其实随着安定下来,咱们後方的抗战情绪已经没有在湘省时那麽高涨了。前线节节败退的消息不间断地传来,教授群体里也不乏出现悲观情绪,天天都有人在发表救国无用的思想,你姐夫昨天在学校气不过,还跟人吵了一架。”
巧珍下意识维护,“那一定不是姐夫的问题。”
霞章摇了摇头,也不因此为自豪。
他解释道:“是汤博容先生跟人吵了起来,我帮忙拉架而已。我如今已经是少有愿意与人吵了,吵来吵去,有什麽意思呢?人家愿意闭目塞听,自欺欺人,那就暂且让他去琢磨自己的死法吧。又不是因为他说了两句,就没有未来了。”
文薰问:“可他要是在学生面前宣扬呢?”
霞章哑然。
如果敢带坏学生,他必然是要骂的!
文薰和巧珍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又一齐笑了起来。
这麽多年,她们还不了解他吗?
巧珍又关心地问:“宝淑和年年今年能读书吗?”
因为战乱和迁徙,两个孩子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没进学堂。
“能,咱们联大已经准备好初中部丶小学部和幼稚园了。”
年年本来不愿意上幼稚园,可经历了这一年的动乱,她也懂事了,知道读书机会的珍贵,前些天自己主动申请要去上幼稚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