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慈自负的猜测,他在等一个永远的承诺。
她嘴巴张了张,半晌什麽都没说出口。
川流不息的马路上,煌煌亮着灯的出租车鸣笛。
汤慈立刻伸手将其拦下:“我们快去吧,太晚了就看不清路了。”
附院旧址早就荒废,院前零零亮着几盏路灯,院後是杂草疯长的荒草地。
汤慈带着盛毓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医院大楼前,门上挂着的锁早已生锈,她用力扯了扯未能撼动半分。
“打不开。”汤慈讷讷回头看了一眼抱着箱子的盛毓,小声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其他楼锁了没。”
盛毓拉住她的手臂:“不用看,肯定锁了,去後院看看。”
汤慈拨了一下被汗黏在额头的发丝:“好,我忘了後院是开放区域了。”
这下换成了盛毓在前面走,他抱着箱子走在杂草遍地的地砖仍如履平地,这让汤慈想到小时候他戴着眼罩仍来去自如的模样。
呼吸猛地一顿,汤慈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多麽愚蠢的决定,她只想着这里隐蔽,却没意识到这个医院储存了太多盛毓和妈妈的回忆。
她快步走到盛毓身侧,仰头轻声说:“这个地方会让你不舒服吗?”
“怕我想起我妈?”
“嗯。”
“或许还能想到别的人,”他轻笑了一声,脚步缓下来:“猜猜看。”
汤慈嗫喏一瞬:“……总不能是我吧?”
盛毓不置可否地挑眉:“我没见过那麽爱哭的人,整天贴在我身後,尾巴一样,现在想想,你是唯一一个黏我那麽久的小孩儿。”
汤慈脸颊倏地涨红,垂着脑袋朝旁边挪了挪脚步:“不好意思,我小时候没有分寸。”
後颈忽然被他微凉的指尖捏了捏,汤慈缩起肩膀,听到盛毓说:“还好有你黏我,不然现在哭的该是我了。”
汤慈鼻尖一酸,抿着唇擡头,撞见他漆黑熠亮的瞳孔,满是促狭的笑意。
经他一开玩笑,汤慈胸口闷堵的气烟消云散,在後院的长椅上打开装烟花的箱子时,有了做坏事的实感,心口怦怦直跳。
甚至有了人生就活一次,放肆一次也没什麽的狂妄想法。
“来吧。”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朝盛毓要打火机。
盛毓没给她,而是从她手中接过那一节烟花,抱着箱子几步跃到草坡上,将烟花依次摆放在地上,掏出打火机点引线。
汤慈匍匐着身体,艰难地爬上坡,又被盛毓赶了下来。
“下面等着。”
汤慈小声说噢,看着引线细小的火光点亮黑夜,几秒钟後,炮筒倏地一声朝深空中发射,在头顶深蓝的幕布上炸开一朵星光闪闪的烟花。
太近了。
耳膜被“嘭”地巨响震得嗡鸣,汤慈下意识朝後仰。眼前忽地一黑,点完所有引线的盛毓利落跳下草坡,站定在她面前的时候,他躬身对着她眨了一下眼睛:“怕了?”
汤慈呼吸滞住,浑身的神经绷成细线。
下一个烟花响起的前一秒,盛毓将她抱在了身前,微热的掌心用力捂住了她的双耳。
汤慈眨了眨眼睛,看着漫天绚烂的烟花一个接一个亮起,耳边响着的是被他掌心封印住的心跳。
一下叠着一下,快到仿佛心悸。
最後一朵烟花落幕,汤慈肩膀一沉,盛毓将下巴搭在她的肩头,瓷沉嗓音迎着风肆意又张扬。
“这是赔你生日那天错过的烟花。”
汤慈蜷了蜷发麻的指尖,轻颤着声音说:“愿望也还没许,也能赔吗。”
“能。”盛毓和之前一样保证,从箱子里拿出一盒仙女棒,点燃一支放到她的手中:“什麽时候都能。”
汤慈捏着那支仙女棒,看盛毓站在葳蕤湿润的草地,点燃了在地上绽放的小支烟花,闭上眼默念了句什麽。
睁开眼,盛毓站在草坡上朝她伸手,汤慈握住他的掌心,跳了上去。
烟花孜孜不倦冒着烟火,四周安静到能听到虫鸣。
盛毓问:“许的什麽愿?”
“不能说出来,”汤慈被烟花照亮的侧脸格外认真:“说出来就神仙就不会答应了。”
“那就希望真的有神仙吧。”盛毓眉骨擡着,似是在嘲笑她幼稚。
他躬身点燃下一支烟花,不厌其烦地延续这稍纵即逝的光。
“真的有神仙的话。”
汤慈隔着星星点点的火光看着盛毓的眉眼,又再心里默念了一遍许下的愿:“就让他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