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明明才开始,却这麽仓促地结束了。
成绩出来的当天,汤慈因着状元的身份被叫到学校接受采访,她被各单位的领导带着,在聚光灯下说了一整天的话,下午结束时才得空和老许单独交谈。
办公室内,她抱着杯子喝水,期期艾艾看了老许好一会儿才问:“许老师,盛毓考得怎麽样?”
“他考得很不错啊,六百八十多分,在国内的话去个重点大学没问题,”老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整理手中的文件:“但你应该知道吧,他今天就要出国了。”
汤慈手中的杯子一晃,水险些洒出来:“今天吗?”
“你不知道?”老许停下手上动作,讶然问:“听他在典礼上那番话,我以为你俩商量好了呢。”
汤慈脑袋里嗡嗡乱作一团,没听清老许後半段话,呼吸发紧地问:“您知道他是几点的飞机吗?”
老许沉吟两秒:“我看周弋阳那小子在群里发了,你找找看。”
汤慈拿出手机快速翻动群里的消息,果然看到了周弋阳发的机票信息,南岭飞往悉尼的航班,今晚八点钟起航。
太阳已经彻底沉入地底,天地间亮起万千灯盏,墙上的挂钟滴答响着,已经走到了七点钟。
汤慈陡然从椅子上坐起来:“许老师,我有急事要先走了。”
後续还有一些纸媒的采访,但老许看到汤慈急切的神情,忙起身安慰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出租车一路疾驰,开上高架桥朝机场逼近,看到灯火辉煌的机场,汤慈倏尔回过神。
她去做什麽。
盛毓不可能欢迎她送机。
出租车一下高架桥,汤慈就和司机说:“麻烦您在机场对面停车。”
司机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用送到航站楼?”
“不用。”汤慈下车,在广场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打开航空公司的航班信息,擡头安静等着。
时间跳动着走向八点钟,随着轰隆的引擎发动,一架客机缓缓起飞,挣脱大地上由灯光织就的网,飞向广袤无垠的夜空。
汤慈仰着头看飞机尾翼冲破厚重的云层,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原来真的有神仙。
回程路上,汤慈意外接到张稳的电话,张稳值夜班,说有紧急事情唤她到医院面谈。
汤慈拗不过,最终还是答应去一趟。
事情大概真的很急,汤慈到的时候,张稳就站在科室门口的走廊前等她,看到她的身影忙朝她招手。
汤慈跑到他身侧,喘着气问:“张医生,有什麽事吗?”
张稳快步带她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和一张银行卡:“找到合适的肾源了,你尽快住院观察身体状况。”
汤慈表情茫然:“可我还没有提交排肾源的单子。”
“你同学盛毓找人排的,”张稳把文件和银行卡朝她推了推:“他还给你留了钱,里面大概三百多万,手术和後续治疗绰绰有馀了。”
汤慈攥紧双手,难以相信地低声问:“他什麽时候来找的您?”
“大概一周前,他联系完医疗机构才找的我——”张稳话没说完,看到汤慈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忙抽纸巾给她:“这麽好的事,你怎麽还哭了。”
“这个钱我不能收。”汤慈哽咽着说:“您帮我还给他吧。”
“我起初也觉得不合适,可等我回过神给他打电话时候,他的号码已经注销了。”张稳忖了几秒,说:“他还给你留了话。”
“什麽?”
“他说这是他明年的生日愿望。”
汤慈蓦然睁大眼睛,废弃医院放烟花那晚的记忆呼啸袭来。
回程的小路,月光薄薄洒在地面,她当时大概已经意识到这样的夜晚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于是问走在身边的盛毓。
“你从前过生日都许过什麽样的愿望啊?”
“没许过。”
汤慈“啊?”了一声,又很快意识到,出生于钟鸣鼎食的盛家,确实没必要像普通人家一样依赖一年一次的愿望过活。
或许是看出她的低落,盛毓偏头轻笑:“就算许也来不及,今年的生日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明年呢?”汤慈固执地瓮声追问。
“愿望还能预支?”
“可以。”汤慈擡起脸,月光下认真地望着他:“你想想看,我尽量帮你实现。”